绮年明白她的美意,紧紧握了握她手,低声道:“不管去了那里,我总不会忘了你,一进京就写信来。”
绮年朝晨起来,在宅子里又走了一圈,直到天气大亮,才上了马车往江边去。行李昨夜都已装上了船,杨管事父子与如鹃倒是要在此地多盘桓几日,将今后与彭家的买卖摒挡好了再走。故而本日只是绮年带着杨嬷嬷和如燕如鹂两个小丫环上路。
周立年步行相送。如莺固然已经自赎出去,却说要在宅子里一向服侍到绮年分开,此时也跟着。固然衣服穿得素净,但脸上却也薄薄敷了一层脂粉,低眉扎眼,眼神里却藏着些欢乐。绮年看了她一眼,想说些甚么又咽了归去。
正房待绮年一走就会改成佛堂,这一点,绮年倒是很感激周立年。这是她父母住过的处所,再如何说将来宅子都是周立年的,她也不想让别人住出去。
绮年内心热乎乎的。说是畴前的闺中老友,但出嫁到现在也有十好几年不见了,林夫人热情至此,真是可贵。周立年听了,也仓猝出来重新向林夫人称谢,又约好了出发的日子,林夫人又执意要到吴氏坟前去看看,林林总总,忙了一日。
绮年俄然尖叫一声:“不要放箭!”
却不想那女子不但不跑,反而猛地把手往承担里一伸,再抽出来时寒光一闪,已经多了一把匕首。青翘一眼瞥见,骇得一声尖叫:“快来人!有歹人!”
固然已经自赎,可也不过是个庄户人家。周立年既然有抱负,想必不取功名也是不闲谈起婚事的;可若将来他有了功名,又哪会随便娶个庄户女儿为妻呢?如莺本年十八,比周立年还大上两岁,又能等多久?如果想开了,另觅一户人家一夫一妻的过日子;如果想不开,约莫也就是做个良妾,今后如何,就要看造化了。
走在如鹂身后这个,年纪跟青翘相仿,穿的却既不是大丫环的衣裳,亦不是小丫环的衣裳,倒是跟自家的如燕如鹂一样,皆是素花褙子。林夫人这船上凡露面的丫环们都没有这般穿的,到底是个甚么身份?莫非不是林夫人家的,是个趁乱混上船偷东西的?
林夫人去周家之时,带了两个大丫环两个小丫环。一个青翘一个连翘,年纪都在十八九岁,皆是一件石青官缎的褙子;两个小丫环香莲香菱则是天青色的细棉比甲。当日这般穿,本日还是这般穿,可见这是林家的端方,穿了出来,身份一目了然。
铺子和织坊已经全数让渡,绮年留下了两个庄子,固然放在她的名下,但是庄子上每年的出息分一半给周立年。不然只要这么一处宅子,周立年还是还得操心衣食住行。
那男人正在心烦,反而把手臂更一收紧,嘲笑道:“拉你陪葬也不错!”
绮年一愣:“广西总兵夫人?如何会来我们家?可有男客?”
林夫人紧紧拉了她手,不等她行完礼就拉了起来:“很多年不得见了,想着我家老爷此次入京见驾,可贵有这机遇,必得过来看看姐姐,哪晓得就……”
绮年也笑起来,转头看看岸上,还能瞥见韩嫣戴着帷帽站在马车边上,遥遥向她挥手。
实在绮年这会儿已经好多了。第一次被绑架,第一次亲眼瞥见死人,当然是吓得不轻,但是总归活了两世,胆量比普通人要大一点,现在晓得没有事了,固然另有些后怕,却也安宁了很多。只是嘴里那血腥味儿仿佛老是不去,非常难受。
杨嬷嬷擦了擦泪:“女人,这位林夫人,娘家姓何,畴前太太没出阁的时候,在都城里是极好的姐妹。只林夫人背面去了广西,太太来了成都,便多年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