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父的技术很好,三十年的老木工,可惜在家具厂的时候,只知闷头苦干,功绩全被上面的人得了去,到最后,兢兢业业数十年,迎来的倒是硬邦邦、冷冰冰的三个字:没文明。
余下的料作,他筹算抽暇做个鸡舍。
“哥,你的东西呢?”另有她的那副绢画,她还等着捡漏呢。
陶德福结束通话,长叹了一口气。
她能想通,禾父禾母又岂会想不通?
禾曦冬气喘吁吁地从巷口方向跑到她跟前:“你……你没事吧?哥找……找了你好久,整条街都找遍了……正筹算……先回家看看,要……要还是找不到你,我都想报警了……”
禾薇撅撅嘴,她可不是在谈笑。可家里没钱也是真的。不由想到那副绢画,不知能换几个钱……
获得老板的明示那是最好不过,要不然,他总感觉心中没底。
禾曦冬见她没事,心头不安的大石总算落地,哪还会思疑那么多,忙说:“没事就好,天气不早了,我们先回家。”
禾薇蹲在屋檐下,看禾父手脚麻溜儿地给刨得光滑锃亮的木条上钉子,忍不住说:“爸,等咱家攒够了钱,给你开个木艺店,必定很受欢迎。”
“那是必须的。”
“就照您说的做吧。反正不差这点钱,如果绣屏补得完美,分外再付她一笔奖金。留人的关头是留意。”话筒传来一如既往温润有礼的嗓音。
是以,一贯寡言拙语的禾父,从那一刻起,显得更加沉默了,人前几近不如何说话,也就在自家人跟前,偶尔谈笑几句。
“此人真是……”
兄妹俩到家的时候,禾父已经返来了。
下午船埠上没活干,他就早早回家削起了木料,筹算给院子里的秋茄藤搭个架子,免得爬墙到隔壁去。
禾母起早出门、摸黑进门,没甚么工夫清算家里,他一个大老爷们,拿着拖把、鸡毛掸,把个二十多方的斗室子,拾掇地窗明几净。
“嗯,改天好好感谢强子叔。”
“那人是她兄长,并且那小伙子我瞧着有点印象,也许是在这四周摆摊的。不过掌柜的,你真的决定留她在铺子里做绣活?这年纪……”
陶德福翻了个白眼,食指叩着桌面,道:“我说赵老板,要发话也该我这个掌柜的发话,你今儿还嫌闹腾得不敷吗?”
“成,那这事我稀有了。”
“这是甚么话!如果你毓绣阁不搞坏我东西,我会这么闹腾?算了算了,我懒得和你这类人多费口舌,既然小丫头明天过来修,我也明天来……你别说甚么事情室不开放这类屁话,我是怕她把我的绣屏搞坏了,万一你们放走了她,我上哪儿找她算账去?总之,我定要亲眼看着她修补才行!这就走咯,不留着看您老神采了……”
这还不是最悲伤的。
来年开春,家里筹办养几只鸡仔,院子里野生的鸡仔草长得那么富强,不养鸡都嫌华侈。
“……您看这个事?”
她朝巷尾走了几步,远远眺了眺,没瞧见禾曦冬的身影,略一思忖,决定往巷口走。
俩口儿原也没想过家具厂会给他们家多少赔偿,但做为双职工家庭分下来的职工宿舍,最后也被厂里收了归去,内心的失落可想而知。
……
接下来,又不知从哪儿扛来几根枯燥除脂的橡木料,给家里做了张新饭桌,又给俩孩子各做了一口床头柜。
不过,拿三十元换五到十万,也很值了。
前两天,邻里街坊传出的“家具厂筹办转制、统统职工宿舍都将公转私过户给旗下正式职工”的动静,才叫当头一棒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