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方笑着点点头:“嗯,有空的。大妈妈请侬去夏味馆,切小馄饨扁尖老鸭汤好不好?”
雨丝湿冷,她打了个激灵,保安亭的保安撑了把阳伞走过来:“蜜斯,现在走伐?廿块泊车费。”
萌萌猛地一把搂住唐方,又从速坐了归去,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抬起小脸奉迎地问:“妈妈,侬切糖伐?哥哥送格,吾乖格,吾没切糖。”
另半边的十几棵树,因杂草除净,也不再凄惨痛惨聊斋风了,两株八重樱合法花时,开得累累坠坠,残暴非常。外婆之前特地从姑苏祖宅移过来的丹桂、金桂和银桂,仍然袅袅婷婷,等着人闲桂花落夜静秋园空。
唐方叹了口气,拿餐刀把黄油香味四溢的麦芬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萌萌咯咯咯笑了起来。叶青难堪地看了唐方一眼,一杯茶见了底。
她茫然地摇了点头,才想起车门一向开着。
唐方差点抱不住她,走了两步到叶青面前,表示她抱抱女儿。
“厥后护士要给你挂水。”唐方摸了摸萌萌的额头:“你太小了,手上找不到血管,只能打额头,戳了两针都不可。你哇哇哇哭着喊妈妈妈妈。你妈妈哭得比你还短长,眼睛肿得跟馒头似的,叫得比你还响——囡囡囡囡——啊呀呀,病院被你们两个闹翻了天!”
萌萌怯生生地看着她,摇点头:“囡囡乖,囡囡勿切糖。妈妈勿要活力。”
保安摇点头,叹感喟,回身走了,玄色阳伞渐渐飘远。
叶青捧起热乎乎的茶杯,埋头喝了几口:“对勿起。”
唐方要了杯热牛奶一个蓝莓麦芬,一杯拿铁,替叶青点了大吉岭红茶,请办事员加热麦芬。看到小朋友还在哭,办事员从柜台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呀,mm不要哭了,来,吃糖。”
绕过桂花树后一排修剪过的木槿、紫荆和丁香,看得见老洋房只要二楼一户人家亮了灯。唐方朝102边上的大桑树走去,不晓得白蔷薇还在不在。园艺店的徒弟拍过照片给她,那张绳网吊床装的高度仿佛有点高,下雨天大抵湿了。
萌萌张了张嘴,吃惊地瞪圆了眼。
雨已经停了,愚园路上的悬铃木不晓得甚么时候已经绿叶婆娑,被雨水打落的飞絮被踩得四周都是。
萌萌小屁股在沙发上蹦了蹦,笑成一朵花:“妈妈妈妈我爱你!”
“唐方——!”
萌萌哭着看了一眼,摇点头:“妈妈勿许吾切糖,牙齿会得坏忒格。”
有人推开大门朝着镇宁路去了,大门晃了晃,却没关上,一阵风吹出去,叶青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糖——糖,闪闪发亮。”
叶青压了压眼角,却抑不住泪水直流,哽咽着拿过棒棒糖塞到萌萌手里:“囡囡乖,是妈妈勿好,妈妈坏,妈妈对勿起萌萌。下次再也不凶囡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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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萌又跳下沙发,抱住叶青的腰,仰起小脸亲了叶青一口:“妈妈,我也最爱妈妈了。”
他们被外婆调派去洗桂花,晾桂花。再捧出五个透明的密封罐做糖桂花,一层白沙糖,一层桂花,再一层白沙糖,一层桂花。白沙糖一粒粒闪着光。她之前没留意过,还是周道宁说的。
唐方陪叶青母女吃完饭,叶青对峙要送她到禹谷邨。萌萌的小脸贴在后窗玻璃上,冒死挥手再见。
“还哭?!侬哭啊,哭啊,勿许停!”
那人也瞥见了她。
她一开口安抚, 萌萌却哇地一声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扭过身子朝叶青伸脱手:“妈妈, 抱抱——妈妈, 吾勿哭了——妈妈——吾去弹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