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楼,”殷正茂叫着张翀的号说,“古田为蛮贼占有,竟达近百年,现在朝廷命我勘乱,深感任务严峻,非鹤楼助力不成。故特地赶来赣州,向鹤楼请益。”
“军门,官军多从各地抽调,久拖必疲,加下水土不平,日久生厌,战力锐减,胜算多少?是以非以速战持久不能取胜!”殷正茂对峙说。
“哈哈哈!”殷正茂俄然大笑道,“军门当是听到我殷或人有贪名吧?”
江西按察使殷正茂接到马上到差广西巡抚的吏部札谕,当即整备行装,次日登程。此前,他已从张居正来函中得知此任启事,很有降大任于斯人的感慨。这天,江西巡抚徐栻率阖城官员把殷正茂送出出南昌城,抱拳惜别。临上船前,殷正茂特地登上了滕王阁,对执意来送行的按察副使方良曙道:“俯瞰栏外长江,一望水光接天,因忆画栋飞雪、珠帘卷雨,洋洋在目。”两人并肩鹄立很久,方健步下楼上舟,告别方良曙,殷正茂沿赣江南下,过丰城,自临江而历新淦、峡江,达吉水,日暮,首站抵赣州。
“军门,下吏最敬佩的,是乡贤胡宗宪。”殷正茂收敛了笑容,似在替本身辩白,“当年江南倭患愈演愈烈,胡宗宪总督浙闽,终能荡平之。朝野物议沸腾,说胡宗宪贪污军饷,操守有亏。殊不知,打硬仗不能有条条框框,拉拢、夸奖,无所不消其极。按条条框框,那里说得清楚?”他感慨一声,“时下宦海做事不易,想做事就招人群情,做成事必有人抉剔!若不是朝廷有玄翁主持,这差事,我殷或人一定愿接嘞!”
殷正茂伸长脖子,孔殷道:“愿闻其详,鹤楼指教!”
“石翁此番负担靖桂大任,巡抚敝省,实乃八桂绅民之大幸!”张翀镇静地说。他是张居正的弟子,比殷正茂晚两科中进士,虽春秋相称,都是四十七岁,却也是后辈,因殷正茂号石汀,即尊为石翁,“门生奉旨调任湖广,也是朝廷成心安排,以助石翁一臂之力。”
“新郑相公但是顶着莫大压力嘞,石汀心中稀有才好!”李迁见殷正茂满腹牢骚,也不便怒斥,只好规劝了一句,忙转移话题说,“古田近百载而未克,韦银豹运营也有五十余载,其巢穴深远,豆剖本省两府四县之地,外连湖广、贵州之间,此中林菁深密,蜂窝鳄穴百十余处,众号数万,委实是块硬骨头。似不成冒进,我意,当取各个击破,屯兵恪守,逐步蚕食之策。”
李迁沉吟不语,似在衡量着两策利弊。
“石汀,此番新郑相公排众议而拔擢,又命军饷一体拨付,不准户部查账,可谓信赖有加,不成孤负。”李迁叮嘱道。他是嘉靖二十年进士,早殷正茂两科,是前辈,故以号称之。这李迁是南昌人,在宦海素以廉洁自守著称,对任江西按察使的殷正茂多有耳闻,生恐殷正茂果有贪墨之事被讦,他这个总督对朝野不好交代,故一见面就旁敲侧击提示他。
李迁搭眼一看,殷正茂朴重丁壮,一张圆脸透出杀伐气,个子不高,举手投足间,给人以健旺的观感。一应礼节结束,李迁请殷正茂到节堂密议。
殷正茂忙抱拳道:“多谢军门信赖!”
两人密谈至深夜方散。次日一早,殷正茂即出发持续南下,从陆路骑马而行。到得小溪驿停了下来。此驿建在万山峻岭中,筑有石城,乃当年南赣巡抚王阳明所建。四十三年前,王阳明抱病出山,以南京兵部尚书、左都御史总督两广、江西、湖广四省军务,奔赴广西,弹压八寨僮人兵变,仅一月即勘平之。殷正茂屏退摆布,单独一人站在石城墙头,双手合十,暗自祷告:此番出征,也能速战持久,班师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