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嘛!”高拱有些不耐烦。内阁商讨肃贪的议题,张居正一向沉默,高拱不悦,面劈面时,也就没有好神采。
设于文华殿后的刻漏房差人来中堂换牌,高拱一看中午已过,忙起家往外走。张居正沉默跟在他身后,出了文渊阁,高拱见张居正跟了过来,忙问:“叔大有事?”
高拱因内阁不能达成共鸣,遂伶仃上奏,就军政、边政、吏制改革事件,已连上六疏,皆获皇上允准颁下,朝野为之震惊。高拱听出来了李春芳的意义,是说改制之举已经够多,要他适可而止。他淡然一笑,道:“兴化,这仅仅是开首,要改的还多得很嘞!”似是为了不冲淡主题,接着又道,“不肖者罚,以示惩;贤者赏,以示劝。是以对廉能官员,要奖!”这是房尧第那天向他提出的建言,奖廉与惩贪一并实施,以消弭外界曲解。高拱颇觉有理,欣然纳之,并已有了预案,“本部访得潮州知府候必登能抚绥困穷,弭盗安民,我与巡按广东御史杨标面核,杨御史言:‘潮州知府候必登,有守有为,廉节矜持,民赖以安。但不肯从俗,又不能屈事下属,是以问之百姓,大家恋慕;问之官员,大家不喜。’诸公,听明白了?得民气者,反失官心!宦海民风已然如此,再不整饬,国有望矣!”说罢,端起茶盏正欲喝茶,又放下,“两淮巡盐御史李学诗因拒贿而不自安,拒贿者倒成了过街之鼠,真是骇人听闻!当奏明皇上,对侯必登、李学诗别离嘉奖,并构成轨制:而后,凡推为奖廉官者,七品知县加从五品服俸、从六品知州加正五品服俸、五品知府加从三品服俸,若不忘初心,政成之日,按所加品级资格擢升!”
“考虑?是要考虑!”高拱嘲弄道,俄然提大调子,“往者对贪墨官员,最重的就是撤职,这不敷以震慑赃官!当奏明皇上,改制:凡被举劾贪墨之官,先要下御史或法司勘问,情节重者,必绳之以刑典!”
“待过了这个风头,还是复兴用为好。”李春芳道。温纯的弹章发交内阁时,高拱就说了然处罚预案,李春芳本不附和,因高拱对峙,他只好让步,此时他又以可惜的腔调表达出本身的无法。
高拱打断赵贞吉,一扬手道:“我奏明皇上,改制。”
“喔,这是个别例。”赵贞吉说,“这个别例好!”
“只是,巡按御史按例不纠举钞关、教官之类……”赵贞吉难堪地说。
“不管如何,务必确保北边万无一失!”高拱以果断的腔调说。
“新郑,改吏制之疏,已连颁六道啦!”李春芳提示说。
“玄翁,肃贪是个机会,居正意……”张居正支吾道,话说了一半又止住了,仿佛在考虑词句。
高拱不想与张居正争论,迈步要走,刚走了几步,又立足问:“叔大,谍报有无板升最新意向?”
李春芳“嘶”地吸了口气,道:“新郑,严嵩当国二十年,政以贿成,民风大坏,身在此中者罕见免俗者。搞得民气惶惑,大师不能放心做事,得不偿失。之前的事就算了吧,再有敢贪者重处就是了。”
“像孙大霖这类人,若下法司勘问,劣迹或不止于此。”高拱接着说,“是以下法司勘问这一条非出台不成!”
张居正因高拱不唯不纳他的建言,还以“不磊落”斥之,内心颇不是滋味。暗忖:你觉得你是天子?一个大臣,获咎人太多太苦,能立得住?本想把这层意义说出来,见高拱仿佛偶然听纳,只好顺着他的话题,语带忧愁地说:“玄翁,板升连遭雪灾,本年秋防压力甚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