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都记取呢。”绣春停了脚步,转头应道。
陈仲修呵呵一笑,“女儿你嫌我啰嗦了。行,我听我乖女儿的话,睡觉了。你也早点去睡,别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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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仁,你起来吧。”
畴前母亲还在时,每逢父亲生日,这些事都是母亲备办的。绣春见父亲现在又提起母亲,怕他伤感,忙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酒杯,笑着转了话题:“饭菜没吃几口,酒倒先喝起来了,空肚最易伤脾胃。爹你先吃菜,等下再喝也不迟。”
绣春晓得父亲本性朴素,也反面他争了,见他又提到本身,口气中满含歉疚,忙道:“爹,我明白你。我和你一样,半点也不想回。我就想如许在这里陪着爹过一辈子!”
绣春还在冷静品咂的时候,屋里的陈仲修开口说话了。他的眼眶微红,看起来方才仿佛流过泪。
住这里这么多年,父亲绝口不提来源,云淡风轻,以是家中除了城中慕名过来求医的人,极少有别的访客。绣春忍不住轻手重脚拐到了屋侧,从半开的支窗外看了出来。
陈仲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了下滋味后,感喟一声,“四十不惑。白驹过隙,晃眼便半辈子了。可惜你母亲不在了。倘若她现在还在,见你长成了大女人,该有多欢畅……”
“……记得当时候,我和你大伯不过七八岁,恰是讨狗嫌的年纪。那年春,我俩趁你祖父不在家,爬到祖屋房顶上去放鹞子,反比着谁放得高,可巧你祖父竟返来了,俩人都被罚着跪了一夜……”
陈仲修点了点头,道:“春儿,陈家药纲记录的数十种秘制丸散,触及风痰、伤寒、瘟疫、妇女等诸多病门。陈家有祖训,非家主不传。爹之以是违背祖训,把我晓得的都教给了你,是出于医者之心。大药乃是天成,宜摄生济人,不该为一己之利而限于一姓一族。今后,为父如果走了,你代我持续济世救人,则为父心对劲足矣。”
绣春自出世起,便没见过陈家之人。但此时见父亲神伤,倒是想起了半个月前的一件事。
“爹,你甚么都好,就是总爱把人往好里想,”绣春笑嘻嘻打断他,学他的话,“倘若陈家没有金药堂这块招牌,没有那份家业,他们会巴巴地争着在老爷子跟前尽孝?”
从她这角度望去,只能看到来访者的侧后背。是其中等身材的年青人,穿件杭绸直裰,打扮颇面子。他正跪在陈仲修面前道:“……高傲伯不幸去后,这么多年来,金药堂的事便一向由我爹和姑太太一家在帮着打理。所幸没出甚么忽略。我爹对叔祖忠心,叔祖也把大事都信任给我爹。只是我爹的为人,二叔你也晓得,最重情分。暗里里常对我说,就算叔祖的气儿至今不消——每逢他在叔祖跟前提二叔您,想劝他白叟家转意转意,叔祖便会生机,更不提让您回家的事,但我们这些帮着做事的人却不能揣着明白装胡涂。别管如何着,现在二叔您就是金药堂端庄的接承人,这是铁板钉钉不会变动的事。以是我爹悄悄地瞒着叔祖,一向在探听您的下落。他的意义,只要您归去了,在叔祖跟前好好认个错,叔祖想来便就转意转意了。可算侄儿幸不辱命,本日找着您了。不管如何,二叔您必然要归去接掌这家业的,到时候,我爹也就好撂下金药堂这千钧重担了。”
陈家先祖曾在太医署担负吏目,借皇家藏书之便,广阅古今药典,汇集散逸古方,修合炮制,后创建了金药堂。百多年来,制售之药,选料精纯,配剂详慎。传下一本《金药堂药纲》。药纲里不但包括了金药堂世代制售的数百种药丸汤剂,更记录了数十种陈家秘制丸散的配制体例。如此中之一的人参健脾丸。此药治元气不敷,中气虚损。这类成丸,天下几近统统药店都有售卖,唯独金药堂所出的丸散比别家更胜一筹,服从卓著。连都城名医金不解给病患开方,常常也会首推金药堂的药。能够这么说,《药纲》恰是金药堂赖以做大的依仗。以是历代家主对这本药纲天然万分看重,奥妙保藏,非家属接掌人不传。当年陈仲修离家前,《药纲》里所载的数十种秘丸配制之法,也不过只晓得此中一部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