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林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皮子也有些跳跳的。现在朝廷虽正视商本,且女户也颇多,可那多是小流派作坊,似自家闺女这般无能的还是少见,如此看来,让她早些嫁人,在家相夫教子也好,整日里这么抛头露面,还和男人关起门来谈买卖,对名声实在有碍。
不管是哪种挑选,都不是夏颜现在想要的。她的身材才刚发育,还接受不了嫁人生子的磨砺,何况铺子这头刚有转机,她也得空用心考虑其他事情。
“这里头亏空太大,我恐怕帮不了你,”夏颜搓动手指思考道,“我这铺子瞧着光鲜,实则链子也紧,葛老板本日来找我,恐怕也是请错了人。”
何大林双手不住在椅圈上摩挲,夏颜见了笑道:“这套桌椅是个皮草商送的,您如果喜好就抬回家去。”
何大林见她这间小室修整得极有气度,手脚都有些拘束起来。旁的他不识货,座下这套桌椅倒是上等黄花梨的,瞧这打磨技术,倒像是名家手笔。
“你……我……要不,我先问问何叔的意义。”小武子不敢看她,说话声越来越低。
“大郎,今儿个我去大妞铺子里了,”何大林站在西窗外,把窗台上晾干的年糕收进筐里,顺嘴说道,“她那小铺子很有转机,就是整日里忒忙了些,还要同男人闭门谈事,不铛铛。”
劈面的门开了,何大林唬得缩了脖子。
小武子说了那番话后,本来乌黑的脸竟然红得发亮。他的肩膀微微耸着,不安地搓动手。
夏颜客气阿谀了几句,又塞了鼓鼓的荷包才把人送走。
何漾站在房门口,看着她一声不吭从身边走过,伸脱手抓住她的手腕拽返来,拥入怀里,蹭着她的发丝贴耳轻语:“这件事,你就躲在我身后罢。”
何大林从速脱了手,赶紧点头,捧着茶盏小呷一口,顿觉口齿清爽,定睛一瞧,小毛尖颗颗饱满翠绿,一股暗香直钻鼻孔。这茶女儿先前也拿来贡献过他,只他一向收着没舍得吃,今儿个才第一次上口。
“你当真肯定是丽裳坊捣的鬼?”夏颜收回目光,将茶盏盖合上,对葛老板道,“此动静事关严峻,乃至会影响凌州全部裁缝行当,葛老板所言,该当谨慎。”
回到家时恰好碰到儿子驾车返来了,见他鞋裤上染了一层黄泥,方才想起本日是下乡送牛的日子。现现在这价也是涨得没边儿了,一头黄牛租上半月,竟要费一钱银子,也不知是否有把子力量。
夏颜的表情有些涩涩的,她方才落空一个至心相待的朋友,小武子的话一字一句戳在她的心上,伦常、世俗、流言、亲情,这些字眼让她的脚步沉重如铅。
“丽裳坊不成小觑,以往只要梅氏一人支撑,尚可周旋,”葛老板见她有些摆荡,又添了一把柴,“现在新店主入坐,更是大有转机。不但把持全城大小官造之利,更是连宫中都有人牵线搭桥。各宫动静摸的清清楚楚,连几大朱紫养的猫狗虫鸟都逃不过她们的眼。”
这话让夏颜心中一凛。梅廉费了很多工夫,才刺探到贵嫔娘娘爱猫一事,可丽裳坊又哪来的门路,竟连大小宫主的喜恶都一清二楚?虽说晚晴有广阳王为背景,可作为戋戋外宠,广阳王定不会把本身的谍报网与之分享,这晚晴必然另有其他手腕!
小武子张了嘴又合上,蔫蔫儿地垮下肩,别过脸不再看她,直愣愣盯着何家房门,努了努嘴道:“莫非是他?”
夏颜把碟子中的干果捻起又丢下,又捻起揉捏,暗自沉吟。是该找个盟友了,可织锦庄究竟可否信赖,她还得谨慎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