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漾也不作声,任她捶打。没几下后,夏颜忍住心头慌痛,沉声道:“你可有何筹算,如何才气逃脱出去?”
“上回知府大人对漾之多加赞美,不如此次逛逛他的门路?”
几日不见,他的下巴上长出了青色胡渣,嘴唇干裂起皮,脸也灰扑扑的,幸亏精力倒是尚好。
夏颜在第一间牢室的门口停下,一丝光源照畴昔,只见何漾盘腿坐在砖床上,上头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藤席。
“嗨,还不是前阵子兴建水利闹的!漾之怕是为了省钱,劝说村民农闲时去做劳力,雷蚂蝗就逮住了这个空儿,说县官不得私行兴役劳民,要按律拿下问罪,眼下我们进不去,动静也出不来,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原筹算待审批公文通过就暗里判罪的,可经此一闹,雷知县想瞒也瞒不住了。
繁忙了一天,本已倦极,可她仍无睡意。坐在窗边眺望夜空,心机百转千回,她乃至做了最坏的筹算,连请人劫狱的动机都起了。
钟鼓一响,有司必得升堂。
何大林听了这话,更加急得团团转,夏颜只觉四肢发冷,她摩挲着臂膀自我安抚道:“何漾是八品县丞,就算违律也不得动用私刑,文书总得一层层递上去,我们另有转圜的余地,眼下最要紧的是和他通上信儿。”
夏颜穿戴粗布麻衫,肘挎一只小竹篮子,兜帽遮住了头脸,避过行人走到衙门口,悄悄扣了三下,停顿半晌后又扣了三下。
何漾接到授官谕旨时,伴同圣旨一齐赐下的,另有景帝随口提到的那顶“万民伞”。这东西虽是雷蚂蝗捏造的,可天子老儿一句话,就成了铁律,是以这顶“假伞”也就成了“真伞”。圣上御赐,天然不成怠慢,何家把这伞上的万民绦拆了下来,专门供奉在正堂之上。
夏颜不敢出声,怕发言声被其他犯人闻声,只得先吹灭了火光,从竹篮中磨出两个热乎的煮鸡蛋,敲碎了剥壳递给他。
何漾本来挺直的腰弯下,重重叩了一首,铿锵道:“卑职冤枉。”
两今后亥时,终究熬到了约定时候。
夏颜伸出了脑袋,在幽幽夜色中想看个究竟,可骏马只打了个响鼻,便得得儿跑远了,座中之人也看不逼真。
雷蚂蝗抹了抹鼻尖汗,假装气定神闲坐于正堂,一拍案条审判开来。
夏颜一阵心疼,三步并作两步走去,跪坐到牢门口,何漾见了她,也赶紧下地来坐到中间。
雷知县扶正了乌纱帽,赶紧迎出门去,弓腰拜接道:“卑职不知大人到临,有失远迎,望大人包涵。”
夏颜苦找好久,终究在工地上找到了梅廉,新戏园子已经砌了一层楼高,四周灰尘飞扬。夏颜拉住他,三言两语说了然环境,梅廉见事情告急,放动手头事情陪她一道摸寻门路。
何漾没接办,而是连同鸡蛋一掌控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悄悄摩挲,刺痒的触觉传过指尖,夏颜绷着身材握紧了拳头。
新仓街东巷,刘大娘家中,一片乱糟糟气象。
既然鲍小龙也替他说话了,夏颜便不再多嘴,固然经此一事,夏颜对苏敬文口中的“兄弟之谊”非常嗤之以鼻,可在他们面前,还是留有了一丝情面。
他痛斥了何漾好大喜功、劳民伤财、刚愎自用、疏忽律法等几条罪行,终究铁证便是私行征役,修建水利。
何漾闻言转过身来,嘴角悄悄勾起,在暗淡当中看得并不逼真,“你忘了,我家里还供着一件‘丹书铁券’。”
“吓到你了?瞧你气色不佳,吃睡可安好?”没想到见面后,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夏颜又痛又急,忍了好久的眼泪情不自禁涌出,用力抽出拳头,一下一下敲在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