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夏颜正拿着香熏衣裳,院门被推开了,一男人穿戴蓑衣,针扎刺猬似的出去了。
“你不是教坊使来着,何为还要出海做买卖?”夏颜想不通,第一次遇见他时,他就把本身的货色杂七杂八全包了,也不晓得要卖给谁。
何漾提了一只烧鸡返来,背面还跟着那饭肆的店小二,手里提着食盒子,嘴里不住地赔罪告饶:“何相公可千万别恼,今儿个店主宴客,您敞开了吃,只请您饶了小的,在店主面前替我遮补两句。”
何漾气得掼下杯子就走了,何大林追着出去叫了两声也没转头,夏颜深呼吸一口气,又对何大林软了下来:“爹,我去炕点饼子,你先等会儿。”
主食就定了茶面,熬茶汁是个慢工夫,夏颜就刨了一节小黄瓜,坐在门口嚼得嘎嘣脆。一时候,外头俄然闹哄哄起来,夏颜勾着头朝外张望,也不知到底出了甚么事。
何漾从他手里接过了提盒,皱着眉对他挥了挥手:“先问问我家阿颜饶不饶你。”
何大林紧赶慢赶返来,就是抢着春期种树,堰州盛产香樟,一根圆木的代价是浅显杨松的三倍,何大林每回都不敢进多了,掐着票据进木料打器,这回有了本身的山头,如何也得种上几十根,可比外头买的便宜多了。
“船埠上闹起来了,”王棉花接过夏颜递来的一段新黄瓜,也嚼得脆响,“仿佛是因着阿谁甚么工头,剥削匠人的事儿。嗨,你是没瞧见那阵仗,差点把人架起来丢河里了。要说这工头也真是个黑心的,给人吃猪食还不敷,身上连一件好衫子都不给,天儿这般热,出一身汗,盐浸在料子上,可不就脆了,撕烂了衣裳不说,连皮肉都被木头桩子磨烂了。”
教坊此次演出的是羽扇舞,十来个舞娘一水儿的江南人,个头小巧,肤色莹润,穿衣打扮倒是极易出挑的。只是个子小的人服饰就不能累坠,不然会显得痴肥繁复,七彩羽扇已是极富丽的了,服饰就应当尽量繁复。
这话却让梅廉犯难了,只见他神情微微严峻,吞了一口唾沫:“实不相瞒,此次的货要的急,只要不到旬日工夫。”
脱沙肉最是烦琐,光是剁肉泥这一道,就能叫人手腕酸上半天,更别提秋油、清酒一两不能错,夏颜只得比量着杯子掺杂出来。火候更是首要,人坐在锅炉前,熏得脸上*辣的也不能松神。
夏颜像听戏似的听了这一段,把手里的瓜脐抛弃,又摸出了个小荷包,捏出一颗甘草含片放进嘴里,刚吃完黄瓜再吃这个,顿觉神清气爽:“啧啧,这楼还没砌起来,就塌了啊。”
那小厮见了夏颜,又是报歉又是奉迎,夏颜内心还烦着事儿,只好不再究查了:“下回别如许了,如果我家里宴客,可不得让我们出丑了。”
凌州城是大惠朝最北一座重镇,和北边草原的游牧民族常有来往,是以穿衣气势上多务实豪宕,江南水乡女人的穿衣打扮很少见,但每回呈现近似的穿戴,都会引发一阵颤动。
夏颜一见他退下斗笠,立时喜上眉梢,搁动手中的香炉就跑了出去,也不顾被雨淋湿:“爹爹,你可算返来了!如何去了这般久?”
“快别忙活了,有这时候从速把手头活儿做完,爹去买些包子馒头来,”何大林把夏颜扶了归去,替她揉了揉太阳穴,“这两日把眼睛都熬红了,爹看着也心疼,你哥哥嘴上不说,也是担忧你熬坏了身子,你莫要跟他活力。”
“您可真会给我出困难啊,”夏颜揉着额角,头疼道,可既然承诺了人家,也不好立时改口食言,“眼下我不敢打包票,只得尽我所能,倾泻尽力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