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苦了楼襄房里的桌案,铺上红毡,丫头婆子们将一应邃密寿礼都摆在上头。执事婆子在旁检点,登记造册,并一一唱名报与她听。
固执的人,内心的执念也深,萧御晓得劝不动他,想起老王爷慕容永宏曾经评价儿子的话,可以是最快的一杆枪,最利的一把剑,可惜一旦扯上恩德,就是他最大的缠缚,能为之牵绊,亦能为之死亡,顶好是这一辈子都心无挂碍,方能成绩一方霸业。
“不会的,”她欣喜道,“您看中的人,长公主就是早前有点子成见,渐渐体味下来,总能接管。不是说了么,当务之急,是让长公主也觉着王爷好,行事为人都可靠,对您又格外实心实意。”她瞟了一眼堆成小山的贺礼,“您忘了,王爷但是最机警的,惯会讨长辈儿欢心,瞧瞧,人家送来了甚么!”
话说得尽量客观沉着,仿佛如许就能消弭掉,那些没出处的怦然心动。萧御是有家室的人,对嫡妻固然没有彭湃激越的感情,却也晓得细水长流式的缠绵。都是打年青时候过来的,那点子小情小绪,他一望而知,天然也心知肚明。
“这回是真的投我们公主爱好了,不愁能给公主留个好印象。”慧生抚掌悄声赞道,妙目一转又有了主张,“早前长公主有话,让您挑几个成心机的寿礼,拿去给她过目,那就是它罢,依我看呐,都这么有诚意了,一准是错不了的。”
只是换个角度考虑,这件事却不但仅牵涉两情相悦那么简朴。
目睹着慕容瓒眉头渐蹙,他沉吟道,“臣去辽东前,曾做过一段光阴翰林待诏。当时节,皇上经常会前去翰林院听筵讲,臣也是机遇偶合,听到御前的人偶尔提起,说到一桩关乎长公主的秘闻。”
萧御笑而不语,晓得他是在成心淡化楼襄的身份感化。还没娶到身边,就已经这么护着了,他微微一哂,禁不住出言提示,“王爷不但愿她今后卷进是非,臣能够了解。但王爷也该清楚,打从您决意要求娶,到终究心愿实现,楼郡主恐怕已难再独善其身。”
头一日虽只筵宴宗室亲眷,并无各都府督镇诰命。不过各家的贺礼还是一早就已送到。贺兰韵懒怠去瞧,只叫楼襄替她记下收着,叮咛有特别出彩风趣儿的再拿给她看。
他悠然一笑,点头赞道,“王爷好目光,臣也觉着楼郡主其人,是个很合适的挑选。特别是郡主的身份,将来或答应以给我们供应很多便当。”
他写行楷,一竖一钩,如碎冰摇月,断玉销金,落在薄薄的纸笺上,自有一番精美瑰丽。倘若字如其人,倒是真对得起他那副出众的边幅,本来妍皮不掩痴骨,前人这话,当真是诚不我欺。
楼襄平日对寿宴贺礼从不经心,这会子早就不耐烦起来,端端方方地坐着,像是在听,实则神魂早已浪荡到爪哇国去了。
他面色不豫,犹自蹙眉入迷,萧御猜度他的困扰,柔声笑了笑,“王爷不必过分拘泥,实在只是给本技艺里平增一份筹马罢了,何况并不是那么轻易。贺兰韵虽是女人,但一贯刚毅果断,论智勇毫不输任何一个男人,以是先帝才会在临终时,将今上拜托给她。倘若她是个男人,恐怕现下御座上坐的,也不会是当今这一名了。她对藩王存有很深的芥蒂,多次提点皇上制衡诸藩,收缴兵权。王爷想要求娶她的女儿,怕是要颇费一番考虑了。”
慧生倒未曾想过,她竟有这么深的忧愁,目睹着这情根,的的确确是种在心间了。
慧生给她奉茶,见她老半天不接,抿嘴偷笑之余,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管家奶奶们可还瞧着呢,您好歹也该装装模样。长公主这回是成心叫殿下经手,八成是想让您学着管家了,您自个儿内心可得稀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