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很有些讽刺地扬起下颌,眯着眼看着面前戴冠着青色深衣的宦臣,而对方此时正用一种近乎悲悯的幸灾乐祸的笑瞧着她。
那缓缓流出的鲜血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的手指已全被扎破,大大小小的创口汩汩地往外流着猩红的血,十指连心肠痛苦让她恍然感觉,这痛苦更逼真一些。
她不信。
可她不能暴露半分倦色。外祖母太皇太后曾非常端重地握着她的手叮咛她,大汉朝的皇后示人,不得涓滴违背祖制,亦不能不成体统。需得全不出错,才可示人。
陈阿娇飞身而起,一把将他手中的圣旨夺过来,死死地盯着那上头的寥寥数语:“不会的...不会的...他怎敢如此...他怎能...”
那寺人还是笑着,一边连连称诺,一面慢悠悠地去了。
“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成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
“娘娘,请接旨罢。”那满脸带笑的小寺人双手捧着圣旨,躬身呈上,蓦地被人狠狠地推了一个踉跄。
她挺直了腰杆,微微扬着下颌。她的妆容一丝不苟,连一根眉丝,都是用了最上等的眉黛细细绘上的。她乌发如墨,现在拢成精美的云髻,那金灿灿的花钿步摇坠的她脖颈生疼。
可他已经半年未曾踏进这椒房殿的门了。
她脸上冰冷的神采像是冻住了,脑筋蓦地一片空缺,像是被一道炸雷急劈而下,轰然炸裂,心仿佛刹时被掏空了。
那宦臣又清了清嗓子,锐声一句一句地念出这圣旨上的话。
她勾了勾唇,下认识地将唇上已经有些退色的唇脂抿了均匀。
她狠狠地拂袖,将那案几上的茶盏狠命砸了个稀烂,那肝火却还是没个出口。
是谁呢?她的手脚因为慌乱至极而变得冰冷,她行动再没畴前的安闲,不受节制地在偌大的,空荡的椒房殿里四周踱步,手足无措到了极处。
椒房殿呈着蔷薇色的宫墙披发着芬芳而旖旎的气味,统统如旧。
她的脑筋缓慢地转着,那人的面庞便更加清楚,令她心底恨地生疼,恨不得将那人拖过来,仿着昔日吕后的模样,将这贱人做成人彘!
她记起她抿好了唇,转头望向阿彻时,他满目冷傲,赞成地笑道,阿娇,你如许极美。
她再清楚不过了。
陈阿娇恨到极处,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是了,她细细想了想,恰是傲视天下这个词儿才最应时宜。她一向都晓得本身的夫君是要做天子的,可只是从那一刻开端,她才再果断不过,唯有阿彻,才配做天子。
暗夜里,她的手不谨慎触到了陈阿娇冰冷的脸,触到了满手的泪。
落日坠坠,余晖沉沉。
陈阿娇像是被人抽暇了全数力量,轻飘飘地瘫软在地上,喃喃低语着:“这不对...这不是他...”
她喃喃地凝睇着那圣旨一会儿,忽地发狠将那圣旨狠狠地掷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宦臣,冷冷隧道:“孤要见陛下。”
他曾慎重地当着合宫妃嫔宫人的面儿,固执她的手道,阿娇,朕允你不必叩拜。
阿彻当时青涩的少年面庞上出现一抹傲视天下的笑意来。
她内心虽欢乐,却有些担忧地回望着他,点头道,陛下,这分歧端方。
但不知为何,他们内心感觉,仿佛有一幢高台摇摇欲坠,不知何时便会轰然倾圮。
她双膝一软,身侧侍女眼疾手快地伸手掺住她,只感觉她身子沉沉地,直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