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他并没有走。
只是在颠末沈独脚边倒着的那一根竹筷时,他停了步。
可现在他修为都返来三分之一了,在这山野间弄点吃的,实在不在话下。
约莫是有落差吧?
在将压在食盒底部的白米饭取出放好以后,他竟然又将刚才取出的那一盘八宝鸭端了归去!
如果前两天,这和尚还真能饿着他。
沈独顺手便将那一双新竹筷拿在了手中,要向摆在了台阶上的八宝鸭伸去。
“滴答。”
和尚将其端了出来,也端出了下方的白米饭。
只可惜方才反应不敷快,没能及时跟上那秃驴。
这头是沈独,那头是和尚。
他神情带着几分呆滞地看和尚。
先前碾死蚂蚁时冒出来的那一股深重的戾气,一下又从他眼底浮了上来。
台阶上,一下就剩了一碗白米饭。
“啪”一下,洁净的竹筷被他扔在了台阶上,滚落在一碗白米饭中间。
沈独往内里看了一眼,挑眉:“八宝鸭?”
清楚只相隔五步,中间只倒着那一根竹筷,可却像是隔着鸿沟与通途。
全部六合俄然都变得暗极了。
紧握食盒的手掌略略松开一些,一点鲜血又冒了出来,可和尚没垂眸看一眼,只将食盒放下来翻开。
“这秃驴……”
然后弯身下来,将这一根竹筷拾起。
起家后,他也没转头。
他自来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眼下心底诸般邪念翻滚,面上却安静似水。
悠长的寂静中,沈独觉得他是要走的。
一双洁净的新竹筷就插在食盒旁。
沈独也看了他好久。
可明天,他挑选了分开。
慌乱的蚂蚁们早就散了。
竹筷的尖端还沾着它们此中一名火伴的尸身,却没有一只蚂蚁停下来理睬。
现在这和尚斤斤计算的各种行动,在他看来,是如何看如何不舒畅。
若他真正晓得他身份,清楚他曾经做过甚么,得是甚么神采?
越是见着和尚这类慈悲之人,他越是想做点特别残暴的事,然后赏识他们的哑忍与痛苦。
这……
沈独就这么混不吝也无所谓地微微抬着下巴,眼底透着一种冷酷,尘凡皆游戏,众生俱蝼蚁。
毕竟他本来觉得和尚会活力,会发作,可他恰好忍了下来,让他的预感和猜想落了空。
但没干系,来日方长。还给他留了一碗饭,就证明这和尚明日还会来。在六合神诀反噬之前,他有的是时候跟他耗!
也不很大,外皮看上去很酥脆,肚子内里塞满了东西,有一些淌了出来,流到了乌黑的盘中,看着格外诱人。
他愣住了。
和尚的身影,像是被这突然来临的冬夜染上了多少寒凉的冷意,那夙来温润的月白,也不能将其消解。
可没想到,这也忍了。
很快,山道绝顶便看不见人了。
一片喧闹中,只要风过竹海的响动。
沈独的筷子伸出来,还举在半空中,倒是连半点荤腥都没能碰到。
“你干甚么?!”
一时之间,内心竟说不上对劲。
可黑暗中,他脸上的神情却渐渐沉了下来,一双阴暗通俗的眸底,垂垂结了一层薄霜。
那……
毕竟这类当着一个和尚的面“杀生”的事情,不消想他都晓得,比甚么喝酒吃肉严峻多了。
平白透着点风趣。
和尚还是不看他,只是抿着唇,又将食盒盖上,回身便走。
伴随而生的,还是那压都压不归去的恶念。
沈独还拿着那一双新的洁净竹筷,坐在台阶屋檐下,身边就是那孤零零的一碗白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