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是甚么风景?”成去非神采已丢脸得紧,矗立的眉峰迫着双目,亲卫见他目中模糊布了层赤红,只觉五内俱凉,没由来得一阵发怵,哆颤抖嗦挤出话来:“因他攻陷了郡府,邻近几县百姓纷繁仿效,只拿着农器便搏斗起府衙官吏来,马休一呼百应,已会聚了几万之众,那信徒坚信所谓杀人可登瑶池等蛊词,杀起官兵来毫不手软,小人听闻,他已放出风声,下一步便要往建康攻来……”
一发不成牵,可已有无数只手将此牵动,江南负重太深,他们的确获咎百姓太深,也获咎寒庶太深,他们自不会将敌手放于眼中,然年青的大司马却已灵敏嗅出不测之渊的杀机,可叹可惜者,这份灵敏,年青的大司马仍遗恨本身仍然晚了一步,是故,乱局便也只是静待年青的大司马不得不逆流而破。
亲卫不肯起家,仍跪地回话,头却深深垂了下去:“回大司马,会稽郡已被流寇攻破,内史他,内史他被流寇杀了!”亲卫声音不觉走样,成去非心头一震,大惊道:“你说甚么?”
亲卫抽泣拭泪答话:“小人未曾亲目睹,只是听闻老夫人率一众奴婢临危不惧,竟杀出城去,可惜去处不明。”成去非略点了点头,“马休其人,你可体味?”亲卫想了想,应道:“他乃寒庶出身,不过传闻祖上乃北方大族,渡江火线式微不显,曾有个哥哥在中枢做过御史,不知出于何故,早被中枢责令解聘,听闻是以烦闷而终,便引得这马休非常忌恨,他本就因家属破败而不满,交友了好一众心抱恨怼的寒庶后辈,就此撺掇起百姓生乱起事,几载便弄得连天匝地。”
“你多带几人,务需求快,现在就去。”成去非落了对方一眼便可辨认的私印,封好火漆,递与赵器,正色道,“挑最好的马,你快了,秦将军方能出兵发的快。”
三吴久无战事,府衙无从对付不难设想,可这一回,流寇到底借何事生乱,又是如何做到星火燎原,缘何可在短时候内竟会聚上万之众,公开同官家对抗,还是谜团,倘再深想,亦有可怖之处。
“回大司马,流寇是自海上来,从上虞县登岸,杀了上虞县令,方朝会稽攻来……”亲卫肩头直抖,还欲再持续说下去,成去非扬手止住了他,疑道:“从海上来?”他脑中闪过些石启的只言片语,不由问道,“是凤凰六年吴县民变逃窜掉的那些流寇?”
这话似曾了解,成去非略略一想,方忆及石启时曾提及,彼时他听过未有暇细究,现在当真考虑半晌,终记起一个还算熟悉的名字来,心底一动,问道:
“小人是说,”亲卫咬了咬牙,“会稽流寇反叛,内史被杀,全部会稽一片大乱,小人九死平生方得逃生前来求救!”
京口酒可饮,箕可用,兵可使。
成去非自懂他话中深意,手指已攥得泛白,赵器见他如此,知是已怒到极处,这半日闻亲卫陈词,亦是又惊又怒,一时也舒展着眉头立在一旁暗咬牙关。
琬宁不放心, 随他至门口,听得赵器抬高了嗓音急道:“至公子,会稽似是出了事,逃来个亲卫, 请您移步听事!”
“这封信送给京口秦将军。”成去非也不抬首,手底挥毫极快,赵器闻言,面上一怔,似是不解,成去非自顾道:
亲卫点头道:“也有不从的,凡是不从者,马休便命人将其一家老幼杀尽,连刚出世的婴孩且都不肯放过,直挑刺而死,或当场摔死,”说着情感忽地失控,哭泣哭诉,“大司马不知,马休已自封征东将军,流寇所到之处,不但勒迫府衙承认他们一众流寇是为长生人,且将各府衙官吏皆剁成了肉糜,逼□□儿劈面吃掉,谁倘是敢方命不从,便要遭支解分尸!那些百姓日渐风俗,也学得流寇尽管烧杀劫掠,凶悍非常,已是无人可阻,小人百口皆被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