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皇家式微,寺人弄权,韩镜拜相后虽能稳住都城,朝廷对都城外的辖制却有限。各处节度使垂垂放肆起来,将处所赋税和军队握在手中,不遵朝廷号令的经常会产生,此中最放肆的就是河阳节度使裴烈。
令容稍感不测。
现在离河阳节度使所驻的檀城不远,对方脱手愈发凶悍。
高修远不测,拦住伴计,“少夫人是不喜这墨,还是……不肯听这劝谏。”
此时的韩蛰,正骑马在河阳地界的险要山路间飞奔,身后铁箭如雨。
令容心有芥蒂,敛了披风,淡声道:“高公子,好巧。”
……
自放走高修远后,她便没再见过此人,谁知嫁入都城背面回出来赏雪,竟会遇见他。
永昌帝调集韩镜和数位重臣商讨过后,虽不敢直撄其锋,却派了韩蛰出京,以彻查使臣被杀一案的名义,在查办其他案子后顺道前去河阳探查真假。
砚台墨锭虽是常用之物,她却只粗知外相,看高修远这笃定态度,想必比她更清楚,本该采信。可他言而无信,借寺人的手挟私抨击,将她推入火坑,她心中毕竟有芥蒂。
高修远神采微黯,退后半步,作了个揖,“这事确切是我扳连了少夫人。当日我确切没跟田将军提尊府的事,得知内幕时事情已成定局,愈发惭愧。本日机遇刚巧见少夫人到此,特地跟过来,至心道歉。”说罢,又作了个揖。
节度使之位父死子继,他觉得河阳是他裴家的天下,想单独为政吗?何况这例子一开,今后别处节度使纷繁师法,当如何应对?
令容当晚就做了一盘糕点,吃得心对劲足。
永昌帝即使妄图吃苦、昏庸无能,也不敢开如许的先例,当即采纳,又调派使臣前去河阳看望裴烈的病情。谁知使臣到了河阳,裴烈部下小将得知表文被驳,竟借着酒意斩了使臣!
“不熟谙。”令容答复。
回过身,书架间光芒暗沉。蓦地想起当时被困在陈旧屋中,绝望仇恨之际,少女排闼而入,衣衫飘飘,笑容娇丽,声音柔嫩。
他自幼做事随心,胸怀开阔,初上京时感激田保照拂之恩,相处日久,看清为人,垂垂冷淡。得知令容嫁给韩蛰是田保作怪后,愈发忸捏,更不敢再接受田保的“恩典”,寻个由头搬到别处。因他书法成就甚高,起了个雅号,将画寄在这笔墨轩中售卖,每幅能得三四十两,足可余裕度日。
高修远一时入迷。
临睡前闭上眼睛,仿佛还身处梅林,鼻端有幽淡香气,满目乌黑嫣红。只是偶尔窜出高修远倚梅而立的姿势,令人不悦。
待令容分开不久,劈面银楼中,唐解忧戴着帷帽,领了丫环仆妇进笔墨轩挑些纸笔,在楼阁内留意走了一阵,瞧见那日曾在梅林见过的少年时,竟自浅笑。
“后者。”高修远语气笃定,“那日冒然打搅,本来是想道歉,看少夫人的神态,想必是曲解了我。当日蒙夫人援救,既然承诺不提那件事,自是至心实意。”
因年节里要回门,令容除了请宋姑给娘家世人备礼以外,禀明杨氏后,特地往街上走一遭,去都城驰名的笔墨轩里,给父亲挑一方上好砚台宝墨,给娘亲挑些松花信笺之类的东西。
韩蛰自入河阳地界,便遭受了两回凶恶伏击。
唐解忧笑容不改,只啧啧叹道:“这满坡雪景,实在都雅。”目光却落在高修远身上。
“是吗。”她把玩墨锭,随口道:“何故见得?”
玄月里裴烈病重,自知大限将至,竟上表朝廷,想让他儿子裴泰接任河阳节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