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蛰等她睡安稳了,才熄灯寝息。半夜醒来,发觉枕边空荡荡的,他伸手一探,就见令容被中空荡,只要一丝余温。
韩蛰觑她一眼,见她端倪微垂,神情降落,不像平常那样提起吃食就两眼亮晶晶的,晓得她委曲愤激,竟连食品都勾不起兴趣。
韩蛰保持仰躺侧头的姿式,就那么看着她。
目光相触,令容愣了一瞬,不自发地脸上一热,没话找话,“笋尖切好了。”
“我炒糖醋里脊和笋尖,排骨和馄饨归你。”
韩蛰仿若未觉,洁净利落地将食材装在盘中,看向令容时,脸上肝火尽收。
令容切完笋尖,靠在案边,将韩蛰瞄了两眼,有些入迷。
韩蛰闭眼翻了个身,就势滚到里侧,连同锦被一道,将她抱住。
除了馄饨是现成的,三样菜做起来确切费事,令容自须分担些,忙去取了糯米泡起来。
“那要不……”令容考虑该去掉哪样,都想吃,都舍不得。
乃至在追捕要犯、露宿荒郊的凄寒夜里,梦见这座暖和天井。
“休妻的事,夫君考虑一下,好不好?”她抬眼轻声,惯于盛笑的眸中尽是雾气。
他没哄过女人,这当口也柔不下态度,便将她纤秀柔嫩的手握得更牢,径直往厨房走。
韩蛰没出声。
――晌午在葫芦岛用饭后, 被高阳长公主一番闹腾, 实在吃惊不小。以后舟车劳累, 回到府里, 又在太夫人那边受气, 也不知是饿的还是气的, 被韩蛰一提,她竟感觉身上仿佛在微微颤抖,腹中空空,浑身有力。
令容有些歉疚,深吸口气,缓缓道:“自从进了府里,婆母心疼,小姑和蔼,伉俪待我也很好。但令容确切才德有限,没能讨长辈欢心,也不会做人办事,前前后后,为了表妹的事,给府里添了很多费事。夫君文韬武略,才气卓然,我跟在身边,只会成为累坠,也白气坏老太爷和太夫人的身子。不如送我一纸休书,令容绝无牢骚。”
“夫君当真想听?”
夜色薄凉,她看着韩蛰冷峻的表面,前尘旧事翻滚,俄然感觉很难过。
半晌沉默,令容迷惑昂首,就见韩蛰正瞧着她。
将近院门,令容才鼓足勇气,“后晌在庆远堂,为葫芦岛上的事,我跟太夫人有几句争论,就在夫君进门之前。不知夫君听到了没有?”
落日斜挑在山头,透过敞开的窗扇,将一缕金色余晖照在韩蛰侧脸,给他冷峻的侧脸添了些许温和。再如何冷厉凶悍的人,当手里杀人的剑换成切菜的刀时,尘凡炊火气感化,总能给人稍许靠近之感,更何况韩蛰双手苗条,身姿劲拔,实在很都雅。
“尝尝味道如何。”中间响起韩蛰的声音。
韩蛰仍旧背对着她,“想吃甚么?”
夜已很深了,甬道两侧灯火微明,风扫过肌肤,微觉寒凉。
令容瞧了一眼,提起晚餐,脑海里倒是浮起几样想吃的菜色。但是瞧着韩蛰那阴霾得能滴出水的脸,到底没敢说出来,只低声道:“甚么都好。”
……
未几时,锅中油烧热,韩蛰煸炒葱姜,香气溢出,诱人食欲。令容也不担搁,晓得糯米排骨费时,便权当夜宵来做,只让红菱筹办做酸汤馄饨的质料,怕韩蛰单独忙不过来,又跑到他身边,端盘递菜。
――上回元夕吃惊,她连着做恶梦,这回又碰上这类事,怕也睡不平稳。
令容坐在韩蛰劈面,方才的郁气散尽,对着满桌美食,吃得心对劲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