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量苗条,浑身裹在玄色大氅里,走路时脚步踏实,微微踉跄。
年节宴请的氛围缭绕消逝,隔日便是元夕。
自从被送去道观,整整四个月, 唐解忧每日按着道观的作息夙起晚睡, 要听观中道长讲道,还得按日子抄好经籍, 以被韩镜查问。因韩镜事忙,记不住这些小事, 每隔五日, 都是杨氏拍人来取。
她内心突的一跳,“是走水了?”
“外祖母长命百岁,福寿绵长!”唐解忧从速拦住,有些羞怯,“那些人虽好,解忧却不中意,即便出阁,也不欢畅。等过两年,外祖父谅崩溃味忧畴前的不对,再提此事也不晚。”
太夫人越想越不是滋味,旧事在心头翻滚,嘲笑两声,自言自语似的,“你舅母那民气机深沉,也狠,算起来这也不算甚么,更狠的也做过呢。不幸赵氏死得委曲,征儿还蒙在鼓里。”
遂号召老板,要了一盏惊蛰的宫灯,一盏兔子灯,付了银钱。
抚玩花灯之余,将各地制灯伎俩民风说给她听,偶尔被烟花吵得听不清凑过来,还能咬耳贴唇,暗香入鼻。
倘若真如太夫人猜想的,那韩征岂不是被骗了很多年?
――那位赵氏是她的亲信丫环,生下韩征后丧身死亡,她内心始终不舒畅。
毕竟怕真有祖孙分离之日,她孤身在相府无依无靠,日子怕更不好过。不由眼圈儿一红,只叫太夫人宽解将养身子,她会日日在神仙跟前烧香。
他的身边还扶着小我,进屋后径直走向屏风前面。
乃至本日宴席,也是杨氏在外风景号召,仿佛她是韩家独一的主母。
夜风寒凉,她两颊被吹得冰冷,内心却仍突突直跳。
……
压在心底多年的迷惑吐出,太夫人连对杨氏的称呼都变了,神情中尽是嫌弃。
唐解忧续道:“不过有件事,我想求外祖母。您正病着,不宜费心,前两天问我的事……这满都城的男人,谁能比得上大表哥?解忧不敢再有期望,却也不想仓促出阁。这件事前搁着别提好不好?”
唐解忧不能偷奸耍滑,又不敢对付韩镜自断后路,每日当真抄书,想抽暇去道观四周瞧风景都得提早筹算安排。
令容见他终究脱困,心中大喜,她的身后,韩瑶倒是神采骤变。
韩蛰先前承诺过要带令容去赏花灯,令容原觉得他只是随口一提,谁知傍晚时韩蛰从衙署返来,还真换了身鸦青色的暗纹锦衣,问令容何时出门。
他像是刚从火场逃出来,怠倦而清隽的脸上被烟尘熏得乱七八糟,向来洁净整齐的玉白衣裳也都脏污了,还留有被火燎过的陈迹。也许是吸了很多烟尘,他坐下后便不竭咳嗽,整小我像是精疲力竭,神采暗淡。
“舅母对二表哥很好的。”她接了一句。
沿着河岸慢行,五色采灯装点在柳枝间,映照河面波纹。熙攘热烈的人群里,俄然有惊呼声此起彼伏,令容跟着瞧畴昔,就见皇宫西南角的方向夜色微红,比别处亮堂很多,夜空里有浓白的烟升腾,想必火势不小。
憋了很多年的迷惑无人可说,对杨氏的不满更是日积月累,太夫人见唐解忧懂事了,又放心不下,怕她在杨氏手里吃大亏,游移半晌,才道:“民气隔肚皮。她善待征儿,还不是因内心有愧,别被她那慈悲的模样骗了。”
唐解忧仿佛能看到封存在底下的惊天奥妙,令她喉间都微微发颤。
当了二十年婆母,她在杨氏手里并没占到多少便宜。暮年她年青气盛,还能仗着身份和管家之权压住杨氏,厥后出了赵氏的事,管家权被夺不说,丈夫儿子都对她有些不满。厥后韩蛰长大,杨家崛起,杨氏更是日趋放肆,当着她的面,很多事就敢委宛采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