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哈哈大笑,上前挽起陈操之的手,并肩步入道院。
山径幽深,道院喧闹,须发皆白的葛洪看着陈操之从山下一步步走上来,心道:“本来还真的只是个少年人——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嗯,此子不俗,钱唐陈氏虽非士族,但诗书传家,比那些敷粉薰香、夸夸其谈的士族后辈强上百倍。”
浴室内两大两小四只浴桶,此中一只大的已经注上半桶热水,水面漂泊着细碎的兰蕙花瓣和草叶,热气腾腾,芳香满室。
葛洪幼时家贫,也是四周求书手抄,今见少年好学,甚是欢乐,道:“好,每次只借一卷,偿还另借。”
陈操之道:“敢请仙翁答辩。”
陈操之道:“家慈会倚闾盼归的,小子这就告别。”
陈操之离着十来步便深深一揖,恭敬道:“小子陈操之,有扰仙翁清修。”
葛洪声若洪钟:“小小年纪来访老道何为?也想求长生吗?”
宗之和润儿由英姑带着也来浴室沐浴兰汤辟邪,由两架小屏风把三个浴桶隔开,润儿“格格”的笑,撩水泼青枝,调皮地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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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也很想见地一下那位闻名的抱朴子,当即带上来震和来德随那酒保步行去西湖北岸的葛岭。
葛洪便不再挽留,叮咛陈操之有暇即来访,道院藏书尽他浏览,又命阿谁仿佛是聋子的魁巨大汉送陈操之主仆一程。
小婵和青枝对视一眼,发笑道:“我们两个倒被操之小郎君讽刺了,真是丢脸!”
葛洪道:“老道问你一难,如能答上,即请入道院坐,不然,那里来回那里去。”
陈操之无语,他未满十五岁,和八岁的宗之一样只能算是孺子,只好任由小婵和青枝摆布。
相传东汉大儒郑玄的侍婢皆通诗,曾有一婢被罚在天井中下跪,另有一婢路过,讽刺问:“胡为乎泥中?”下跪的婢女应道:“薄言往愬,逢彼之怒。”二婢问答皆是《诗经》原句,家学渊源,就连侍婢都风雅如此。
小婵待陈操之头发稍干,便为他梳拢发髻,戴上黑漆细纱小冠、系好绦带,退后两步,上高低下打量,笑嘻嘻道:“青枝,你看操之小郎君象不象毛诗淇奥里写的那样——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陈操之惊起道:“啊,闻仙翁高论,小子受益实多,只是天气已晚,小子要赶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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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洪乌黑长眉微微颤栗,吟道:“我命在我不在天,还丹成金亿万年——此言何解?”
青枝手伸高给陈操之闭幕发髻,一边道:“本日是端五,小孩子一早都要兰汤沐浴,如许就无病无灾,更不会生疖子。”
道童奉上苦茶,这一老一少便答辩辩论起来,陈操之对道家文籍所知未几,只要一部《老子》算是颇通经义,其他甚么《太清九鼎丹液经》、《白虎七变经》、《洞玄五符经》他听都没传闻过,但陈操之有识见,思路敏捷,用后代的化学知识来了解葛洪的金丹术,倒能几次骚到葛洪的痒处,毕竟隐居无知己是很孤单的,胸中学问无人倾诉更是孤单,以是,发如雪的老仙翁大为欢畅,谈兴浓烈,不觉日已傍晚,天气昏暝。
初阳台道院非常简朴,只要一间三清殿,供奉元始天王、玉晨道君和太上老君,别的几间是丹房、书房、寝室和酒保道童的居室,一个小院,稀有株葛洪手植的梅树。
这日将近中午,有个皂袍道人来到陈家坞,求见族长陈咸,自称宝石山初阳台葛洪的酒保,请陈家坞前日去访他不遇的那位少年有暇再去初阳台道院一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