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画桃树时,除了卫协安坐不动外,顾恺之、徐邈、刘宗值都立在陈操之身后,看陈操之如何画。
一语未毕,那暗藏在卫协心膈的病痛仿佛被提示了似的当即发作起来,卫协神采就变了。
顾恺之见世人笑他,搔首赧颜道:“不能多服是吧,我还觉得韩信誉兵多多益善呢。”
卫协点头道:“的确很怪,笔法似飞白而非飞白,很有独到之处,不过,操之,你既要拜老朽为师,那么老朽就要说一句,无师自通能画到这一步,你是奇才,但你照如许画下去,就不是画师,而是画匠了,画师讲究风骨气神,画匠只求形似,操之服膺之。”
刘尚值道:“卫师本日气色转佳,莫非那筒子干漆丸另有功效?”
陈操之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竟还听到冉盛在赞:“妙哉!”
刘尚值想起一事,说道:“子重,葛仙翁不是为你写了两封荐信吗,一封给徐博士,一封给陆太守的,你何不持葛仙翁的信去拜见陆太守?只要陆太守赏识看重你,褚俭、褚文彬能奈你何,陆禽天然也不会向你发难。”
顾恺之转头唤道:“卫师,你请来看。”畴昔搀着卫协走过来。
徐邈俄然道:“糟糕,现在未时过了吧,爹爹要开讲《孝经》了。”
陈操之道:“我是想找个机遇去拜见陆使君,先兄当年也是蒙陆使君赏识才擢入品秩的,只是无由得进,冒莽撞失地去仿佛不当。”
陈操之道:“初冬夜冷,我入眠房拥被而坐,长康安闲此吟咏,我隔室聆听,不时赞叹,如何?”
顾恺之洋洋对劲道:“我七岁能吟诗、八岁能作赋,九岁时我父请了很多画师来教我,却被我一一赶跑,不是我不尊师重道,而是那些画师不配教我,直到十一岁那年的四月初八,我初度见到卫师为晋陵梵刹所画的‘七佛图’,惊呼吾师本来在此,卫师见了我的画稿当即承诺收我为弟子――卫师,弟子所言没有夸大吧?”
顾恺之大乐,连称陈操之为师弟,实在论春秋,顾恺之才十四岁,顾氏是与陆氏并列的江东顶级门阀,但顾恺之除了痴态和狂态外,涓滴没有陆禽那样的骄态,只是一派天真,浑不解世务,非论尊卑,最喜谑笑。
顾恺之是有如许狂傲的资格的,陈操之击掌赞叹,顾恺之就更努力了,大声吟诵,夜深不倦。
陈操之想着明日还要去书院听讲,要去安息,顾恺之却拉住不放,说他正诗兴大发,操之师弟不能扫他雅兴。
顾恺之忙拦住道:“内里下着冷雨呢,你我同门师兄弟,且秉烛夜谈。”
世人皆笑。
卫协这才一捂心口,欣喜道:“你不说老朽还忘了,昔日邻近中午就肉痛如绞,本日还不感觉痛――”
顾恺之道:“笔法很怪,前所未见,可谓是怪才。”
陈操之三人仓猝扶卫协入草屋坐定,顾恺之这时醒了,听得动静,从速过来问安。
三小我也就得空坐着细嚼慢咽了,拿了面饼仓促吃了几块,赶回徐氏书院时,刚坐定,徐藻博士就踱到廊亭上来了。
陈操之浅笑道:“小子能入卫师画卷,幸何如之。”
但画着画着,顾恺之瞧出异处来,陈操之画的这株桃树很象,的确就象是缩小了移到画纸上,树瘤残枝都有邃密表示――
卫协指着正对草堂的那株桃树道:“且勾描这株桃树,看你有没有学画之才。”
刘尚值一看不妙,从速溜了,顾恺之也没理他,自顾与陈操之谈书论画,夜愈深,顾恺之谈兴愈浓,又开端吟咏起他七岁至今的几百首四言诗、五言诗,用晋陵方言咏叹个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