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头发黑得似墨普通,比女子的粗些,却非常顺滑。我为他梳理的时候,偶然会俄然想到诗书上那些描述美人的词句。
“你可定要来啊!”方才,曹麟转头,朝我大喊道,
每天天还未亮,我便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起家,毫无怜悯地将一脸起床气的公子拖起来,服侍他洗漱换衣。这比畴前服侍他上学更费事,因为官署有官署的端方,我不能再像畴前那样对付了事,让他仗着仙颜,随便穿点甚么也能独领风骚。
公子早出晚归,我便也得了很多余暇。
曹麟想了想,仿佛感觉有理。
与公子酬酢过后,他看看我,莞尔:“你也来送元初入朝么?”
我说:“果然。”
场边上站满了人,而挨着校场的楼台之上亦是热烈。除了来插手马射的男人,很多女眷也入宫来,坐在楼台上喝茶赏景,居高临下地张望,兴趣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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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麟听得这话,笑了笑,不觉得然:“我归正挨打多了,很多这一次。”
太子一贯爱好马射,经常呼朋引伴,在宫中的校场一比高低。
祖父笑笑,说他已经活得差未几,应当见不到了。
这些话,现在想起,倍觉清楚。
我把阿白抱回车上,将车帏封好。然后目送着曹麟坐到车前,扬鞭催马,驾车而去。
我笑笑:“这与我们畴前做的事比起来,算得甚么乱子?倒是你,此番偷跑出来,归去恐怕少不得挨曹叔的打。”
实在,我但愿人们信觉得真。特别是秦王,他最好果断地觉得璇玑先生另有其人,之前是他寻错了去处,今后不再来烦我。
“如有乱象,必首出雒阳。”他说,“你见势不好,便回蜀中去,待得安宁了再回淮南。”
我往腰上的小囊里掏了掏,把剩下的钱都给他。
在淮南时,我曾问过祖父那谶言的由来。他说自古以来以分封定国者,乱象无不出三世。前有周王管叔蔡叔之乱,后有前汉诸吕之乱,皆是如此。
曹麟:“放心,不会忘。”
公子的射御实在不错,一轮过后,已拔得头筹。
“霓生,”他满脸歉意,“我本想来救你,未料倒给你惹了乱子。”
曹麟踌躇道:“可……霓生,这是你赎身的钱。”
此事我想过很多次。就算天下大乱,也终有会结束的一天。不管我到那边避乱,将来也还会回到淮南。只要田土在手上,屋舍能够重修,地步能够重垦。而不管乱与稳定,最紧急的,乃是财帛。以是,在事情变得不成清算之前,我尽力多挣些钱物傍身,也是无益无弊。
再想想外头那些为他痴恋的闺秀们,我内心点头,祸水。
我整了整衣冠,承诺下来。
我望着远处的落日,心中长叹。
到了校场当中,只见尘雾淡笼,马声嘶嘶,好不热烈。
贵胄们对此群情纷繁,体贴的天然不是天子身材,而是以后的事。传闻,太子传闻雒阳城外二十里的高贤寺克日来了西域高僧,携有一顶佛骨金浮图,内藏舍利,可镇恶宁心,甚是灵验。太子因而马上出宫,亲身往高贤寺去将那金浮图请来,献给天子。不料天子最讨厌在宫中行僧道之事,太子将金浮图献上时,只嘲笑道,朕夜不能寐,连西域高僧都晓得了?太子闻言,面上半红半白下不来台。幸亏荀尚当时在场,以太子孝心一片如此安慰,天子的神采才和缓下来。
太阳已经西斜, 走出城门不远, 我让曹麟在一处僻静些的处所停下。
“哦?”一人道,“太子莫非连圣上的忌讳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