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不知天已白,半疑残月半疑霜。
言未绝,只见头子来禀:“内里一千乡民来告荒!”范君章说:“着他出去!”众百姓一齐到中军帐跪下,范君章问说:“你这干乡民,那里来的?有何变乱?”世人中有几个年高的,上前承诺:“小人是本州管下金龙池处所住人。迩来他中出一水兽,伤害处所,逢人吃人,鸡犬家畜,不留一个。吃得白骨遍野,百余里地步,不得耕作。断阻来往之人,小民不得安生。特来奉告大人,伏祈准行区处!”范君章问:“这水兽有多少大?甚么形像?”众老者说:“并未曾见!如见,小民就不能够逃命。只见泥中行的蹄迹,有盘来大!”范君章分付世人:“且在营门外等待,我去奏闻朝廷,请旨决计!”范君章整冠束带,上马扳鞍,径至朔州城,东华朝前上马。定阳王正坐朝,黄门官启奏:“有右监军范君章候旨!”“宣至驾前!”范君章把金龙池水兽伤害处所,一一奏闻。刘王问文武:“金龙池水兽,伤害处所,怎生区处,挽救百姓?”班部中闪过丞相杨复念,叩首:“主公!就着范君章领旨出朝,写榜文各营张挂,晓谕军民人等,如有降得水兽者,加官进职,不次升用!”刘王准奏,殿上传旨。范君章领了旨意出朝,回到营门,发放众乡民归去。“朝廷现在差官下来踏勘,自有决计!”众百姓各回籍去。
尉迟恭忙举手扳牢大树,向腰间提铁索拴锁龙麟。
有日行至朔州,正遇右监军范君章安营在城外,扯起招军旗,调集懦夫。尉迟走近营门,有头子问说:“大汉那里去的?”尉迟说:“各位长官!卑人特来当兵!”头子说:“你且在营门外等待,待我替你通报!”范君章正坐营,头子禀说:“外边有个当兵的大汉等令!”范君章说:“着他出去!”头子出来,带了尉迟恭,行至中军跪下。范君章昂首一瞧,好一个宏伟的男人!比众分歧!问说:“你那大汉那边人氏?”敬德说,“小人是本州单阳县金吾村住,复姓尉迟,名恭,闻知大人招兵,特投麾下!”范君章又问:“你曾习学技艺么?”尉迟道:“小人未曾习学!”范君章说:“既不会技艺,且随长行练习,待你技艺精通,奏闻朝廷,量才擢用。”敬德说:“是,愿随大人鞭镫!”
且说敬德吃了夜饭,把铁棍放在身伴,壁上挂着一盏灯,把衣服拴束伏贴,就在厅前安寝。一更无事,二更悄悄,将近三鼓,只听得门外起一阵风。风过处,厅门大开,就如:山崩石坠,雷震风号。共工怒触不周山,力士锤飞秦帝辇。积雪压坍巫峡庙,暴风刮倒摘星楼!
茸茸细草披烟润,灼灼娇花带露香。
敬德行稀有十里之地,自发身材有些倦怠,却遇着一株合抱不来大槐树。敬德走近树边,放下了铁,坐在绿荫之下歇凉。看那槐树,公然生得好!虬枝愚笨,直于嵯峨。千层黛色拂青霄,百匝浓云遮白日。扶疏高蕊,每看花发三秋;萧瑟北风,最喜凉生九夏。黄萼能催文学士,绿阴堪憩路行人。
只见一个白发苍颜老者,也来到树下歇凉。老者问说:“大汉!你这块铁,可卖与人么?”敬德心下自想:“我要这铁也无用,且卖几贯钱,也好川资!”回言:“我也要卖与人。”老者说:“要多少钱?”敬德说:“要一百贯钱。”老者说:“代价未几!只是我没现钱,你肯赊与我么?”敬德说:“赊不打紧,不知老丈住居,明日到那边取讨?”老者说:“无妨!同我去认着家里,你好来取!”敬德心下自想:“就赊与他,强似撩掉了!”那老者把铁掇上肩,同敬德一起就行。行到一座山岭,那老者把手指一指岭边,粉壁墙垣,四围篱笆环抱。“此问就是草舍,却值老妻探亲不在,不得奉茶。另有一言,铁且赊你的,待我形成兵器卖与人,方才有钱另有。你须记取我这去处,唤做小井山,走鹿岭,李铁家就是!”敬德说:“老测量不食言,我晓得了!”长揖而别,径往朔州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