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入尘凡,统统缘是错、错、错!
然,纵是桃艳曲绵,也比不过这戏园一隅里冷静鹄立的一个袅袅身姿,此人不是别人,恰是下凡布花的花神梓芬,为那戏文所引,停下脚步在此细心聆听。
一日天界太子偶入俗世凡尘中,恰是二十四骨气立春时分,路过一方小园,闻有丝竹悠然传来,虽是春寒料峭时,然此园中百花已有复苏之意,当下生出些兴趣,留步入园。
江南生梓木,灼灼孕芳华。他唤她——梓芬。
世上万般故事,不过生、离、死、别。世人诸多牵涉,不过爱、恨、情、仇。
人皆道:最是怕情深缘浅、有缘无份。
“弟子于屋外林中发明了这小娃娃,恳请徒弟救别性命。”小童见那婴孩气味渐弱,感同身受般唇色发青,面上出现一层揪心之苦。
老神仙闭眼感喟。
“徒弟,若能留得她一缕元魂,弟子愿担这反噬之果。”小童净水目翦翦,盘石不成转。
(凡是故事皆有因果。这篇番外写的是当年水神洛霖、花神梓芬以及天帝之间的初遇。)
莫晓得这天下戏文皆是男人写给女子的斑斓童话,开端的浪漫,结束的完竣,哄得天下女子信了爱情信了命。
小童大惊,伸手便探向婴孩鼻下,那气味弱得竟是有出无入了。小童急得顾不得本身身量尚未足,抱起婴孩舍了灯笼拔足便向林外白墙黛瓦处踉跄奔去。
她本居佛心,凡尘不扰,世事于她皆无知。他本贵爵傲,风骚多情,天长日久怎可托。
小童心下几分奇特,倒也无惧,提了丝盏上前便要看个细心。待拂去层层落蕾,却竟是一个混乱包裹的襁褓,刚才模糊所见的缃色便是这襁褓所用织锦色彩,襁褓当中一个婴孩双目垂闭,若非嘴角上一丝触目蜿蜒的血迹,那宁静沉寂之态竟要让人误觉得是跌入了苦涩梦境当中。
第二日,天界设席宴诸仙,天上地下统统神仙均被邀在列,花神天然也不例外。
夜风拂过,遥见一朵融融的光渐行渐近,似深海上飘过的一瓣菊。待那朵光分花拂柳近前而来,却本来只是一盏丝帛缚面的灯笼,无知的橘黄将提灯的人儿拢在光晕正中,看其人头上总发,竟是个垂髫小童,抬眸望月,唇红齿白,清辉满目,竟遥遥将那天上人间独占的月也比了下去。
碎瓣流光似折坠,散落万年犹未觉。
席间,竟搭了戏台子,仿那凡人唱起了戏,众神甚觉别致,均停了扳谈阔论,屏神聆听。音起曲开,台下花神略觉些许耳熟,细细一品,竟是昨日在尘寰听到的曲子,不免有些猎奇,昂首一看,正对下台上人一双吊梢含情目。
那小童哈腰在一株垂丝海棠边蹲了下来,放下灯笼,一手扶起不知何时被压折的枝丫,一手从怀中取出一条乌黑丝绦将那残枝圈圈缠绕牢固,复又打了个快意结方才放心肠罢休。回身看那一地落英,蹙了蹙清秀的眉,多少不忍。待要提灯拜别,却见一角缃色自那满地淡粉嫣红的花瓣中模糊透出,似有一团隆起之物,月寥灯疏,远看并不逼真。
恰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太子乍见梦中人,喜悲交集,喜的是才子乃非子虚乌有,且是神仙一族,悲的是才子竟是六界素传的冷僻寡欢之花神,若想摘得芳心,恐是不易。
万年,女孩儿长成了婷婷少女,小童变作了毓秀少年郎。
园中桃树下,三两乐人丝竹伴奏,平生一旦两个伶人水袖翻飞,唱腔气无炊火,泼倾泻洒得满园春意泛动,恰是“不到园林,安知秋色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