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年十一月初七卯时三刻,天气将明,众臣便在几位老臣带领之下进入含元殿,宣读先帝遗旨,膜拜新君,山呼万岁。
何公毕竟是男人,很难从男女之情的角度去考虑,更多是以朝廷好处解缆:“只消为他赐婚,叫两下里靠近几分便是,倘若留有子嗣,他日肇事,一定不是一条前程。”
“还是母后想的殷勤。”承熙感慨一句。
“瑞雪兆丰年,”何公站在含元殿内,瞥见远处宫阙覆盖一层洁白,叹道:“来岁又是好年初。”
先将反叛之人诛杀,为堵天下悠悠之口,再加恩其子嗣,这等事情还少吗?
这开了一个好头,匈奴撤退,内政稳定,承熙更能将帝位坐的稳妥。
甘露殿承载了他们太多太多的回想,从相知相守,到存亡相隔,连承熙,都是在这里孕育的
新帝即位,少不得要加恩娘家,承熙也没避讳,问过何公等人定见,给姚望授了位高虚职,两个娘舅官升两级,给的是实职,连带着程玮与其子都得了封赏,又加恩太后生母程氏,追赠正一品奉元夫人。
如许关头,圣上与太后必定有话要讲,世人酬酢几句,便见机退下,只留他们母子二人叙话。
他声音愈发低了:“主子瞅见,他传闻北军统领也是先帝的人后,面色有些不好,但是也没说甚么。”
锦书曾经无数次奉养圣上穿衣,但现在,已经不会再有那样的机遇了。
“那就好,”锦书悄悄笑了,手指穿过十二毓珠,最后抚摩儿子的脸颊:“去跟几位老臣说说话吧。”
承熙既是新帝,她作为皇后,顺理成章成为太后,先帝后宫存留宫妃,也会擢升太妃。
锦书仍旧住在甘露殿里,先帝嫔妃挪出旧宫,她原也该挪到长信宫去,只是长信殿年久失修,承熙不肯叫母后到那儿去住,叮咛人补葺,便叫她先留在甘露殿。
何公历经四朝,见得事情太多,过后略加思考承熙即位前夕之事,便知楚王成心帝位,是故有此一问。
此前的贤妃萧氏死的尴尬,这位置拿去加封,别人只怕会感觉是警告与热诚。
承熙方才没了父皇,见母后病了,守在她床头默不出声的落泪,唯恐哪一天只留了他一小我,锦书又心疼,又好笑,喝药也勤,过了半个月,人便规复过来,只是身子另有些弱,内殿里炭火烧的旺,身上也围着狐裘。
“母后别如许,”至公主温声安慰:“父皇在天有灵见到,不知如何难过呢。”三公主也在边上劝。
锦书悄悄拂过安吉丝制成的袍服,转眼去看承熙,目光感慨, 模糊期许:“偌大的天下,即将担在你肩上了,会很辛苦。”
楚王正当年少,身边既无子嗣,也无姬妾,如此行事,委实令人生疑。
不知不觉的,竟也如许大了。
“他于社稷无罪,反倒有功,无缘无端问罪,只怕令天下人寒心猜忌,”锦书顿了顿,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一时之间,我也没甚么体例。”
先帝归天实在早有征象,但在她看来,倒是快的猝不及防。
何公眉头微蹙,道:“娘娘头一次提及此事,是甚么时候?”
不再多说,锦书回身往内殿换衣。
奏疏达到长安时,匈奴已经退回漠北,河西道再不闻战鼓之声。
一提起这事儿,锦书便有些头痛,但是何公既然问了,她不作声,也不太好,半晌,方才游移着道:“此前,我也几次三番想为他赐婚,只是都被婉拒……”
皇位初定,宫中一定全然安乐,还是叫他留在甘露殿中,更加稳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