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鹤的眼垂垂没了神采，暮青望着他，手却在微微的颤栗。
但安鹤并不熟谙暮怀山，随便找个死囚替了他也是能够的，只是当时没想着为一介仵作费这心机。可到头来，当时的毫不在乎袖手旁观，却成了此时的心魔。
暮青看了步惜欢一眼――不会是他，元敏既已下了懿旨，他若想灭谁的口，借元敏的手便好，没有需求多此一举。
暮青听着，好久才出声，问：“我爹被赐毒酒时，你在刺史府？”
昨晚差三百没写完，写完了凌晨发的，今儿更的算昨晚的。
她还是怪了他。
他十岁进宫，吃过冷饭，挨过酷刑，见惯了民气丑恶，宫中沉浮。天子可杀，妇人当道，宦官亦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彻夜命丧此处，只能申明没有人能永在高位，那他倒要在阴曹地府看着，看她能不能寻得真凶，能不能在这铁血王朝里以女子之身寻一方安身之地。
一可从当年巫瑾丧失的毒阎罗查起，查盗毒之人和毒的去处。
她指尖一挑，解了大氅，暴露一身素白衣袍，月光洒落肩头，如挂霜雪，似披重孝。风过树梢，低低飒飒，少女双膝一弯跪到廊下，膝头磕在冷硬的青石阶上，其声如闷雷。
此案虽有个埋没的凶手，但元敏一样是她的杀父仇敌，案子只会越查越清楚。
“有，除了你爹另有两人，一是刺史府的捕快，一是刺史府仵作马征的弟子。”
“你不说。”暮青淡淡看着安鹤，“没干系，我自会去问元敏。”
若那日她爹未死，他与她此生或许不会再相遇，可她爹的死让他们相遇，却让他此生都有愧于她。
步惜欢看向暮青，见她缓缓蹲下身去，刀在指间，动手一划，几下便将安鹤的人头割了下来。
“青青，此事终是我……”
他回身望着她，闻声院门吱呀一声翻开，瞥见她毅但是去的背影。
“我杀的，没甚么不敢看的。”暮青淡道，仍看着安鹤，他的头脸已被血染湿，脖子还在往外冒血，头歪在一边，半个腔子都露了出来。如果这是她出的命案现场，她必然会觉得凶手是男人，鄙人手之前，她向来不晓得本身会有那般力量，脱手的那一刻，似将此生统统的力量都凝集在刀上，一刀竟堵截了安鹤半个脖子。
暮青肩头一颤，仍不起家，只沉默地跪着，头磕在廊上，那永不弯折的背脊似承着人生不能接受之重。
暮青提着安鹤的人头站了起来，那被血沾湿的头发将她的手染脏，她全然不觉，提着那人头便走向屋外，将那人头摆在洁净的廊上，面朝南边。
“人都有豪情，身材残破之人也不例外，乃至在某些方面比凡人更加浓烈。”
“当时在刺史府里被毒杀的除了我爹，另有别人吗？”暮青晓得安鹤不会流露这些事，问他不如问步惜欢。
“爹，女儿不孝！”暮青面向江南，额头撞在廊阶上，声闷戳心。
“步惜欢。”暮青俄然出声打断了他，站起家来道，“我内心很乱，想静一静，彻夜的事多谢你。”
“你自大，有过被逼迫的经历，以是你厥后便逼迫人，看着那些人跪伏在你脚下惨痛嚎叫，你便感觉你不再是当年的本身，感觉本身强不成摧。可你是宦官，再强也没法获得身材上的完整，以是你厥后的兴趣便是折磨那些比你完整的人，他们越磨难，你越畅怀。你想看着我苦寻本相，寻而不得，痛苦平生。”
月影身后，两名隐卫应是，两人的身量胖瘦乍一瞧，与安鹤和司徒春颇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