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军中数月,瞧着元修如何?”步惜欢不答反问。
摄生之道,步惜欢说得稀松平常,仿佛为君多年,整日都养尊处优,闲得无事可做,连医术都学了。古来三教九流,医术并不入上九流之道,非帝王必学之术。朝中有太医,官方有郎中,江湖有神医,何需帝王之尊亲学医术?
自她爹去了,她便没好好歇过。在汴河城时便为寻凶之事劳心费心,后又千里行军,草原上淋过雨发过热,上俞村受过刀伤刮过皮肉,到了边关未曾歇过便敌营苦战,地宫遇险。连续数月,马不断蹄,之前受的伤染的风寒底子就没养好,地宫里被暗河水的寒气一激,这病才来势汹汹。她这身子少说要静养一冬,不然今后会虚寒。
步惜欢六岁入宫,他在宫里过的究竟是如何的日子,需他学这些?
看着她眸中的腐败神采,明知她有察言观色之能,他还是俄然笑了起来,舀起勺汤药浅尝了口,递去时漫不经心道:“没有,好得很。先把药喝了吧。”
她半起着身,榻旁灯烛暖照,肩头薄弱如纸。窗外西风冷,更加那清癯添了冷僻。
她正想把手收回来,窗台边有人轻叩了两声。
暮青没瞧那汤药,只瞧着他,问:“此处是大将军府,我昏睡了多久?我在地宫里割伤了额头,面具应划破了,元修应当看破了我的身份。他把我安设在大将军府里,不会不派人扼守,你在此处,守门的是月杀?你乔装成谁的亲兵?这身衣衫最好换身洁净的,不然被人见着轻易……”
步惜欢笑起,低头调了调碗里的汤药,眸底落一片剪影,暗淡不明,只淡淡嗯了一声,道:“嗯,脑筋转得倒快,刚醒便有力量起家,想来病是好了。”
步惜欢瞧着暮青,她大病初愈,脸儿有些惨白,灯烛照着,清癯无肉,那额角两寸多长的割伤都快比小脸儿大了。
“我会的事多着,今后你都会晓得。”步惜欢未抬眼,目光落在她手内心,意态虽淡,那惯常的懒惰却敛了。
“你会搭脉?”暮青有些不测,也有些迷惑。她病时似做了梦,梦到爹替她搭脉,梦里说过些何话不太记得了,连是否真梦见过都有些不肯定,只是此时被步惜欢搭着脉,心头有些熟谙感。
“我本身来。”何如有人不解风情,一出声,梦便碎了。
步惜欢起家走畴昔,开了窗子提进只食盒来,食盒翻开,清粥小菜和素包,皆是平淡之食。步惜欢端着清粥返来,像调汤药那般悄悄调着,窗外月影昏黄,屋内烛影粥香,静好似梦。
暮青吃着粥,未瞧见步惜欢眸底渐生的笑意,只咽下口粥,问了句:“你来西北是因为元修失落?”
窗外捧药之人未说话,接了药便去了。
“哦?”步惜欢闻言,却懒洋洋挑了挑眉,一手托着碗碟,一手支着下颌,喜怒不辨地应了声,刚因她肯承情而生出的好表情,顿时被这话打散。
步惜欢抬眼,气得一笑,见暮青伸手过来拿,又一叹,端着碗避开,意懒声沉道:“碗烫。”
西北乃边关重地,帝王也不能说来便来,元修失落是个好借口。这些年,朝政被元党把持,步惜欢故意收回皇权,却不得不顾忌元党权势。自古帝王多忌带兵之将,元修乃元家嫡子,西北军划一于元家军,若想在朝中收回皇权,需得先安抚这支大兴第一勇军。元修戍守边关,十年未归京,步惜欢许拿不准他的情意,军中虽有魏卓之和月杀在,但任密奏军报再多,到底不如他亲眼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