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的光很暗,少女从那烛光亮影里走来,淡赭高襦凤绣带,牡丹罗裙一色裁,小楼无花,她行来之处似有红花模糊,罗裙迤迤,宫牡重重。少女脂粉未施,青丝简束,清卓犹在,一袭红装,却艳绝千秋!
“比艳诗写得好。”她评价。
“……”暮青无语,他来真的?她穿的只是戏服。
步惜欢看起来却真是当真的,他收起婚书便将暮青从打扮台前牵了起来,走向床榻,“婚书有了,合卺酒娘子可愿与为夫喝一杯?”
“……”该死的月杀!
她若出府必会奉告他,月影也会来报,她一声不响的出去了应是想到结案子里遗漏的某处,去前头叮咛事情了。
自从江南一见,她坚毅,不平,风霜不摧,百难不折,一介贱籍女子从江南走进西北,从西北走进朝堂,女扮男装,官及三品。人间再无女子强如她,他却只瞥见她以清冷为甲,以冷硬为刀,庇护着本身,从不对人坦露内心的柔嫩。
“没事,只是感觉面前俄然站了个女人。”
三月十六。
暮青乌青着脸,她只是跟他要一套戏袍,他想哪儿去了?
爹……
暮青俄然便想穿上战袍,把这些物什都端去步惜欢面前,戏袍让他穿,胭脂让他抹,但想起他挑灯替她写奏折时眉宇间那抹暖意,心便不觉软了。
暮青顿时怔住。
暖不暖?
依着大兴民风,唯有新妇才穿绣下落梅的亵裤,寄意处子之身,洞房花烛,为君落梅。
暮青对这奏折很对劲,提笔便钞缮到了奏本上,明日命人送入朝中。
爹若还活着,想必会畅怀。
她将这日子记在内心,拿起那张答婚书便要收起来,步惜欢走过来按住她的手,把两张婚书都支出了怀中。暮青挑眉看向他,听他笑道:“还没盖官印呢。”
他没做梦吧?
“如何?”他问。
不但有肚兜亵裤,戏袍旁还整整齐齐地摆着胭脂水粉、黛笔口脂、花簪步摇、金箔花钿。
等候的时候无聊,他便将她的手札取来翻看,她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他来都督府里,常取她的手札看,越看越迷惑,这手札里的词儿十有八九非本朝之词,瞧着甚是陌生,但又感觉很有事理。他对她的出身更加的猎奇了,可百日未过,她不肯说,他只好等着。
窗外倒悬下一道人影,闻令便去了。
步惜欢一醒,他从未这般失态过,回过神来后不由发笑,笑本身。
“来人!”他俄然唤人,但未回身,仍望着镜中容颜,目光迷恋,“取两张红纸来,再把朕彻夜回宫的衣袍拿来。”
步惜欢搁笔时,见少女独坐镜前,两行清泪,湿打娇妆。
父,暮怀山……
“……”月杀办差事的效力真是更加高了。
落梅……
暮青转头,见他走到书桌前端了那盛着胭脂水粉、金箔花钿的托盘来,他将这些放到打扮台上,立在她身后,对镜端量她。她娘亲早亡,家中只要爹爹一人,想来无人教她打扮,遥记得在古水县官道上那仓促一瞥,一根翠竹青簪便绾了她的发,亦现在夜这般简朴。实在,她青丝如缎,这般简束,任青丝松垂,更显得她坚固矗立清卓如竹。
“盛京府?”暮青问。
彻夜,她终对他透露,他却只感觉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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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青吸了口气,有些严峻,紧紧盯着步惜欢,却见他没将她往榻上抱,而是抱着她到了打扮台前。说是打扮台,实在只是张梨木雕桌,上头放了台铜镜。
步惜欢走到床帐处,宽了身上亲卫的衣袍,换上那身大红龙袍。暮青仍坐在打扮台前,看着那两张婚书,见落款为:“大兴元隆十九年三月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