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暗了下来,饭厅里摆好了晚餐,却迟迟不见云漪下楼来。萍姐发了急,早餐午餐都是送到楼上,却几近没有动过筷子,又原样退返来,令她又忧又急。凌儿坐在小板凳上,怯怯望住萍姐叫了声,“妈妈,我饿了。”萍姐转头,瞥见女儿不幸巴巴的眼神,内心蓦地一动。

面对餐桌上丰厚菜肴,云漪勉强张口,食不知味地咽下,转头看看坐在身边的凌儿正吃得心对劲足,不由搁下筷子莞尔一笑。偌大的餐桌上只要云漪和萍姐母女,显得格外冷僻。常日霍仲亨大多在家用饭,有他在身边,从不感觉这餐厅如此空旷。萍姐被云漪强行留下来一起用饭,周身都不安闲,倒是凌儿吃得非常隔心。

孩子,她和霍仲亨的孩子吗?是呵,人间男女一旦相悦相亲,天然是要结鸳盟、修恩爱、生儿育女、共偕白头的……这原是男女间再平常不过之事。而对于云漪,这倒是她想都未曾想过,连做梦也未曾期望过的。莫说白头到老,若能相守多一些光阴,已令她欢乐不尽。

云漪怔怔松了手,黯然垂眸,“没事,你去吧,我等你返来。”

霍仲亨步出露台,从身后将云漪环住,发觉她一双手凉冰冰的,便抓起来拢在本身掌心。云漪也不转头,只悄悄靠在他胸前,无声感喟。他发觉出她郁郁寡欢,扳过她身仔细细打量,望进她幽深眼底,“在我身边,你仍不高兴。”

看着凌儿,云漪一时恍忽,模糊有一份隐蔽而本能的巴望在心底复苏。内里俄然有了动静,兵士跑步还礼的声音里,模糊有汽车驶近……云漪跳起来,回身飞奔出大厅。

焦灼中,不觉已到傍晚。暮色下的都会仿佛暴风雨临时退去的海面,显出些许安好,却不知这看似安静的水面下还暗藏着如何的危急,也不知甚么时候会掀起更大的风波。

霍仲亨内心挂着事情,一时不耐烦,“又如何了?”

而她独一的浮木,这个时候也不在身边。

程以哲不过是个浅显报人,对于政客没有任何代价,暴徒将他劫去到底有何目标?谁会冒此大险将他劫走?谁又有本领将挟制打算安排得天衣无缝?是谁如此大胆包天?又是谁能这般神通泛博?

霍仲亨微皱了眉头,仿佛想说甚么,顿了一顿,却还是仓猝回身走了。

云漪一怔,却见他神采当真,夙来安闲果断的眼神里竟有几分空落。这眼神刺得她心口抽紧,吃严峻口欲辩,却被他伸指按在唇上。他指头有多年握枪留下的浅茧,抵在她柔滑唇瓣上,好似那炽热眼神烙进她心底。

转移犯人的号令由戒备厅长薛晋铭临时下达,事前并无上峰指令。戒备厅押送人犯颠末领馆区路卡,被驻防军队发明。驻防军官没有接到霍仲亨的指令,不予放行,两边产生争论。混乱中,俄然有两辆货车缓行而来,迎头冲撞关卡,车上跳下一队武装精美的黑衣人,公开持枪挟制犯人,将程以哲在内的七人带上了货车。

云漪猛地坐起,大口短促喘气,惊觉汗透满身。霍仲亨也惊醒过来,立即抱住她,一面柔声安抚,一面翻开床头台灯。也不知是灯光还是他的体温驱走了惊骇,云漪缓过劲来,紧紧抓住他的手,想起梦里来不及奉告他的那句话,一时竟震惊得不能言语。

俄然间,电话铃声高文,在半夜里高耸响起,令民气惊肉跳。

想起霍仲亨,更加令云漪揪心,他自半夜仓促拜别,已一整天没有动静。副官来过电话,只传达他的口令,叮咛督军府任何人不得私行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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