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衣香鬓影1：回首已是百年身 > 第7章 只若初见 (2)
云漪暗惊，下认识掩了掩头巾，浆洗得平直的白麻头巾将大半张脸遮了，只露一双眼睛。黑呢修女长袍勾画了窈窕身材，黑檀木念珠和银链十字架悬在胸前，将她扮作修女模样。
一方乌黑亚麻手帕递到面前。
“督军，那是传染区！”副官忙禁止。
云漪情急，抢上前拽住那人手臂，“别杀他！”
“我曾觉得宗教只会给人麻痹的安抚，你的善行倒是真正的仁爱。 ”
中间数名修女一起惊呼上帝，连连在胸前画出十字。
世人都沉默了，那人终究垂了手，缓缓将枪放下。
那人略有游移，却仍未将枪放下。
云漪忙抽回击，泪眼迷蒙间看也未看那人，只低头道了声谢。
两名修女仓猝从前面赶上来，一人转头叫她，“快来，那头出事了！”众目睽睽之下，云漪只得跟上去，随她们跑进病区。远远见一圈人围在门口，里头不住传来女人的尖叫。美国大夫奋力分开世人，一眼望去顿时大惊，脱口叫道：“NO!”
那人终究开口，语声降落，隐有倦意，“不必惊扰。”
那人沉声开口，“应是我向你伸谢，修女。”
车内后座上，副官低声陈述病院的详情，后座那人靠了椅背，微微阖目，只现出倨傲表面的侧影。副官抬高声音道：“城里别的三家病院都不肯出动听手，怕是背后有人搞鬼。”那人仍沉默阖目，唇角隐透一丝笑纹。
“畴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傍晚路。一往情深深多少，深山夕照暮秋雨。”护工上前抬走了兵士的尸身，固然他已听不到，她仍要将这支曲子唱完给他。
或许，只能给他些微的安慰――
那人无动于衷，语声冷硬里透出沉痛，“他是甲士，死，也要有庄严地死！”
阿梅踉跄奔过来，被两名修女扶住，立时昏迷畴昔。
“来不及是甚么意义？”一个降落的男人声音从人圈别传来。
“路程打消？”
护士打扮的肥胖女人将一箱药品交给她，趁四下无人，抬高声音道：“刚获得动静，路程临时打消，人不来了。车子等在后院门口，从断绝区绕畴昔就能看到。”
他的语声如磁石，严肃里透暴露竭诚，对她缓缓说道，“我为我的兵士感激你。”
云漪未及答复，却听中间一名短发护士哭叫起来，“不要伤害阿梅！”
她母亲是吴地人氏，说话口音模糊与此人类似，却又不尽不异。云漪定神谛听，断断续续听得他说，“阿珍，陪我……为我……最后一次……”
云漪心中忐忑，捧了药箱低头疾行，碰到别的修女向她浅笑号召，只假装仓猝不见。世人都在繁忙，也无人发觉多出一名面熟的修女。
云漪含泪望畴昔，喉头略哽，启唇唱道：“今古国土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萧瑟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只唱得前人半阕《蝶恋花》，曲未尽，泪已落。
恰在这时，那兵士又哀急地说了一遍，此次终究听得清楚。
他站起家来，向她微微欠身，回身大步而去。
那人回过甚来，面庞已不年青，稠密鬓角潜了不易发觉的银丝，幼年漂亮历经了风霜，炼就内敛光彩，古铜肤色更添沧桑。他浅笑，浓眉上一道细浅的伤痕更加夺目，将这张面庞深深切进她脑海――“我是霍仲亨。”
副官抬腕看一眼时候，“另有两个钟点，要不要告诉院方？”
几名修女走到跟前，念诵主的名字，冷静在胸前画下十字，求主宽恕罪人。
云漪握着他尽是血污的手，心神恍忽，久久不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