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还好吗?"江贵是曾国藩母亲江氏娘家的远房侄儿。见到江贵,几天来临时健忘的丁忧之悲立即涌上心头,曾国藩胸中一阵发闷,语音也变得凄苦。
他在灵桌边坐下来,望着面前母亲的遗像,呆呆地想着,仿佛母亲就坐在劈面,本身还是三十年前的小墨客,在书房里勤奋累了,跑到厨房,一边帮母亲剥豆子,一边听母亲讲故事。母亲最爱讲的故事,就是生本身那夜的景象。
曾国藩手捻髯毛,当真地赏识这三副职位最高的人送的挽联。不管笔墨书法,都可名列前茅。特别是常大淳的那副,用苍劲的魏碑体写就,墨色光润,笔力饱满。他禁不住念出声来:"星使从柴桑返来,闻慈母一笑登天,想岳轴千寻,魂依苍昊;皇诰自缺前颁下,忆家门屡蒙异数,怅烟云万里,望断青山。""真不愧衡阳才子,意好,字好,可谓双绝。"曾国藩在内心奖饰不已。
颠末此次虎口逃生以后,曾国藩再也不敢徒步行走了。他雇了一顶小轿抬着,康福、荆七一前一后地紧挨着轿。路过湘乡县城,已是傍晚,为制止应酬再躭搁时候,曾国藩特地挑选南门外一家小小的伙铺落脚。次日凌晨悄悄分开,当天傍晚到了歇马镇,正碰上前来驱逐的江贵。
第二天傍晚,曾国藩到了贺家坳。九弟国荃、满弟国葆早已在这里迎候,见到腰系麻绳的大哥从轿中走出,两个弟弟一齐痛哭起来,曾国藩也落下眼泪。国荃自道光二十二年离京后,兄弟再未见面,国葆则是别离整整十二年了。曾国藩见两个弟弟都已长成大人,又喜又悲。酬酢一番后,便联袂步行回白杨坪。
吃罢饭,大师劝国藩去歇息。国藩说:"十多年来,我未在母亲跟前尽一天孝,病中,我也没有奉养过一天汤药。这两个月来,都是你们在劳累。我彻夜返来,如何能不守灵就去睡觉呢!你们置我于何地?岂不怕乡亲们嘲笑吗?"大师见他说得有事理,又已到半夜天了,因而留下满弟和其他几个仆人在灵堂,其他的便都各自去睡觉。
麟书号召大师坐好,吃个团聚饭。曾国藩刚落座,俄然想起康福来,赶紧打发荆七去请。康福出去,见是国藩家人团聚,凹凸不肯坐。曾国藩拉着他,说:"贤弟,明天这餐饭必然请你和我百口一起吃。"待康福坐下后,曾国藩将如安在岳州城结识他,厥后又如何被长毛抓去,多亏他援救之事简朴说了一遍,家人无不感慨唏嘘。九弟国荃满斟一杯酒,走到康福面前说:"豪杰,你是我们曾府的拯救仇人,我以曾氏百口人的名义,敬你这杯薄酒。"康福仓猝站起,连声说:"不敢当!这要折了小人寿的!"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