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哉!仲容的琵琶与子期的竹笛相配,真乃天作之合,绝美之音,再加上素黎女人的动听舞姿,彻夜我真是乐比神仙啊!”嵇康被面前的美景,耳边的妙音深深打动,赞不断口。
阮咸淡淡道:“我并不知何谓‘生孝死孝’。母亲得病两年,我日日奉养榻前,兄长却常日不见。前几日母亲过世,丧事里里外外皆由他筹划,每天在灵前嚎哭不止,寸步不离。族人皆赞他至孝,我也不想去与他争那隽誉。”
“诶,子期,你莫非没听过孝有两种,一谓‘生孝’,一谓‘死孝’。‘生孝’只是伤形体,而‘死孝’则是伤元神,我看仲容乃‘死孝’也!”嵇康笑道。
“哈哈哈,走!”
我欲邀卿常漫舞,青丝白发白叟间。
嵇康见阮咸诚恳相邀,本身也想与他畅谈,便提出一个折中之法:“本日天气已晚,旅途劳累,不如找个小店住下,畅谈一番可好?”
“他?”阮咸撇嘴,“此时不知醉死在那里,我已好久未见别人影。”
“你叔父迩来可好?”
嵇康与向秀已完整被乐曲所动,手持酒杯竟忘了饮,直到乐声止住半饷,才回过神来。“此曲莫非是塞上哄传的那首《平沙落雁》?”嵇康感觉曲中所描画的景象,与昭君出塞的故事甚为符合。
阮咸却点头笑道:“非也,非也,当年昭君在深宫当中,日日与宫花相伴,对影自怜,何其孤傲?她自请出塞,不但是为了和亲,更是要摆脱樊笼,寻觅本身的一方六合。即使边塞苦寒,但是她与单于相敬相爱,连绵子孙,女子平生的夙愿得以伸展,难道最大的幸事?只要能与相爱之报酬伴,清歌一曲,浊酒一杯,待到魂消香断之日,墓冢之旁自有一人在侧,六条约寝,又有何憾?”
“甚么?你此时正在为令堂服丧?”向秀又一次被惊到。
“如此甚好!”阮咸欣然应允。
“好。”素黎月笑望阮咸,将琵琶抱在怀中,执起素手重柔拨弄,乐声缓缓而来。初时落指轻巧,似天光欲曙,卷起缕缕薄雾,离情绻绻。垂垂地乐声彭湃起来,浩大而至,如黄沙漫天,雁飞盘桓,久久环抱,依依不散。
素黎月听了此言,玉手与他紧握在一起,眸中泪光闪闪。她与昭君一样,都是阔别故乡,独在他乡,但自从与阮咸相识相知,商定平生以后,便垂垂淡忘了离愁别恨,将中原视作了本身的家。
小颈秀项可喜爱,大名大声皆白眼。
“鄙人阮咸,阮仲容。”
“本来是你们!我总听家叔提起,早想一见,没想本日竟蒙你二位救了月儿,真是缘分不浅!两位若不嫌,请到我家中一坐。”
“那你,你……”向秀一时有些语塞,感觉这阮咸未免过分不通油滑,岂有母亲大丧之际,儿子还过夜在外之礼?
阮咸收回素手,缓缓吟道:
阮咸微眯双眸,伴着素黎月的舞姿萧洒而弹,乃是古曲《霸王卸甲》中“楚歌别姬”一段,初时雄浑悲壮,浩大广宽,垂垂地凄惨起来,如泣如诉,如楚歌声声,肝肠寸断。而后滑音流泻,哀怨缠绵,轻灵空旷,飘摇欲仙。
向秀听至此处,内心豁然了悟。如当代人眼中的孝道,多是外在之物,只重礼节情势,却忽视了内心之本。阮咸虽举止放浪,行动不羁,但倒是用一颗至心去尽孝。看他此时身材清癯,形销骨立,显是奉养母亲时劳累悲伤而至。而他兄长虽极尽守丧之道,将母亲风景大葬,但是人已故去,再是嚎哭不止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