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秀没想到这少年一点就通,心中甚慰,道:“你的观点已观大略,还需持续研读,才可得精华。你叫何名?”
“听闻山阳竹林有七位高人,皆好老庄,深得精要,我想前去拜师。”
“聆听人籁。”少年答。
“大人,天这般热,不如就在此处安息半晌吧。”车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向秀点拨道:“地籁因风而起,风从何来?”
“我听人说,七人当中当属阮籍、嵇康为最。但阮籍先以儒家为师,后才改学老庄。而嵇康虽精通老庄,但常说庄子之论只可领悟不成言传,恐他不肯教我。我又读过向秀的《难嵇叔夜摄生论》,感觉他对庄子的了解浩渺渊深,想请他作我的教员。”少年答道。
向秀听了,不由一乐,道:“七人当中,你想拜谁为师?”
少年喜道:“太好了,敢问先生大名?”
少年挠头:“风从……天上来?”
“那天籁呢?”
“郭象……”向秀念了念名字,四顾摆布,俄然发明本身已游历到山阳,便问,“你家住洛阳,为安在此?”
“地籁既知,可知天籁?”向秀见他能答出人籁地籁,可见读过《庄子》。将竹笛揣入怀中,饶有兴味地打量此子,见他边幅清奇,头生反骨,不觉一乐。
郭象边转头张望边道:“方才那人说先生是嵇康身边之人,您熟谙他?”
钟会神采陡变,晓得向秀是在用典故巧骂本身,说他不过依托司马氏的权势获得繁华繁华,仰人鼻息,为人走狗罢了。他一贯最忌讳别人说他靠司马氏上位,现在向秀不但直戳关键,并且还说得不着陈迹,堂而皇之,更是令他愤恨。可他如果发作便正中了向秀的激将法,当众承认本身是如许的人。他黑着一张脸,正在运气,一旁的袖玉挽上他手臂,柔道:“钟郎,这些乡野村夫一贯愚笨无礼,我们何必跟他计算,还是到那边赏看风景吧。”钟会正愁没台阶下,此时便道:“还是袖儿懂我的情意。”说罢一摆手。
“袖儿,你唤我甚么?”
“钟,钟郎……”
抛开洛阳城的血雨腥风、纷繁扰扰,却说向秀别了嵇康,出竹林出世游历,悠悠荡荡已近三载。三年来,他浪迹贩子街巷当中,置身喧闹肮脏之境,所到之处皆是平素最嫌弃之所,所遇之人皆是向来最嫌恶之辈,无一可谈之人,无一可对之景。本觉得凭他的本性定会不堪忍耐,谁知跟着日久年深,竟更加不将外物扰乱放在心上,就连本身苦乐也日渐淡忘,可谓身处陋巷当中,而神游六合以外,几近达到弃智丧身,物我两忘的境地。
笛声婉转清越,带着丝丝清冷,使听者无不沉醉,皆立足聆听,感觉日头竟不似先前那么毒了。世人当中,有个十2、三岁的少年听得最为入迷。直到落日西斜,人群散尽,还兀安闲那边听着。向秀闭目吹笛,直至兴尽方休,展开眼时见一少年立在面前不动,便道:“在此何故?”
郭象小孩子心性,正筹办回嘴,向秀却毫不在乎,拉着他让到一边。只见那侍从拿着一只精彩的玉制耳杯,来到泉边舀了一杯,谨慎翼翼的捧着,来到最为华贵的车辇前,道:“侯爷请用。”说着撩起帘子递给内里的人。帘内伸出一只男人的手,苗条白净,暴露的袖口上盘花秀锦,贵气逼人,想必然是京中的达官权贵。车内之人喝了一口,能够是喝不惯山间泉水的拙朴清冽,将耳杯往侍从手上一放,道:“罢了。”又仿佛被骄阳烤得难捱,执起羽扇用力扇了几扇,问道:“此处距竹林另有多少路程?”侍从道:“不远了,再有一个时候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