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最漫长的那一夜(第2季) > 第4章 第20夜 白茅岭之狼一夜(4)
“让狼崽在雪里冻死吗?”逃犯说。老狱警看了一眼狼穴,“此种野兽与人类不异,都是群居植物。母狼身后,狼群会照顾幸存的小狼。也只要如许,狼群才气在残暴的天然中,不竭繁衍了几十万年。”他把男婴互换到逃犯手中,强行抱过狼崽们,拽起叼着母狼乳头的白耳朵小狼――最后一滴母乳被吸干了。
“再过一两个钟头,太阳就会升起。上海在白茅岭正东方向,面朝太阳就能走归去。固然,我身上没钱,但另有两条腿啊。渴了就喝河塘里的水,饿了从农夫家里偷只鸡,再不济也有蛋吧。如果运气好,扒节火车或卡车,哪怕拖沓机。四年前,坐卡车被押送来白茅岭,颠末的每个处所,我都在内心冷静记着了。往东南过广德县城,沿着公路,从安徽走到浙江。长兴到湖州,左手边是太湖。两天能到江苏境内,穿过吴江平望,就是淀山湖。从朱家角老镇到青浦县城,从虹桥机场到中猴子园。再往下是曹家渡。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做个妇产科大夫!天还是下雨,女人还是生孩子,草木还是发展,鱼还是在河里游。报纸上不是说,天下上另有三分之二的群众糊口在水深炽热当中吗?我会帮忙那三分之二的妇女接生孩子,你说那有多巨大啊!想想就让人冲动!最敬爱的同道,请不要为我担忧,我在社会主义明灯!第八个是铜像!(编注:指阿尔巴尼亚的环境。)”
母狼本可咬断他的喉咙,但功亏一篑,几小时前那记三棱刺刀,让它刚好流尽了血液。老狱警爬起来,拔出刺刀,蹲在母狼面前,按住它有力的脑袋。军刺对准喉咙,只需微微一抹,就能告毕生命。它将死得毫无痛苦。他感觉本身充足仁慈,如果把它交给山下的人们的话……病笃的野兽,不甘地看着他。从喉咙最深处,收回微小而尖厉的哀鸣,好像女人临死前的抽泣。百转千回,愁肠寸断,留恋人间,抑或狼间?男人的五根手指,连同56式刺刀,头一回狠恶颤栗,像手术失利的练习外科大夫,一毫米一毫米地自残。
“等一等!别杀它!”逃犯正从雪地爬过来,左大腿血流如注,两个眼镜片完整碎了,面色如死人般惨白。
狼,用尽最后的力量,再次扑到他身上。垮台了。老狱警双手抱着孩子,完整没有抵挡的能够,就连抽出刺刀的时候都没有。狼牙逼近脖子,只要闭上眼睛等死。
孩子四肢健旺,不畏酷寒在雪地中匍匐,竟然挤到母狼肚子底下,张嘴咬住狼的乳头!
腥臭的味道,却逗留在半空,狼突然衰竭而倒下,像被砍倒的大树。老狱警展开眼睛,脸颊仍然贴着雪地,视野恰好与那头狼平行。它也倒在雪中,一样的姿式,一样的目光,看着他。人的右脸,狼的左脸,贴着同一块空中。
五个月前,凌晨,有人把他从睡梦中拎起。这类时候来提人,常常意味着枪毙。被惊醒的犯人们,怜悯地看着他被带走。他浑身颤栗,大声主张权力,申明显判了十年,怎又暗里处决,他要再看一眼老娘,又问干警能不能吃顿红烧肉,后者轻视地点头。传说中丰厚的断头宴,本来全他妈是哄人的!押出监狱大墙,是去法场吧,干吗要深更半夜呢?艳阳高照之下,吃枪子不是更好?他可不想做孤魂野鬼。想起反动电影里的镜头,他像统统地下党员反动义士,大声唱了一首《国际歌》。荒山野岭的月下,苦楚壮阔,竟引得监狱里一片高歌和鸣。但他发明,前后只要两个干警,看起来疏于防备。他刚想要逃窜,干警却说:“喂,你真给女人接生过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