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不住地点头，脑海里却又闪现出赵贞吉诟病张居正的话，一股寒气从脚根“嗖”地窜上了脑门。
房尧第鼓足勇气似地说：“闻得江南巡抚陈道基，信誓旦旦要接着海瑞铺的摊子干，一到任却整日坐在巡抚衙门里读誊写字，清丈田亩、试行条鞭法之事，也不提了。”
高拱蓦地站起家，活力地说：“那你就别说！”
“就这事？这事，叔大早就禀报过了。”高拱一扬手道。
“崇楼？！”高拱又惊又喜，但出语却尽是责备，“如何去了这么久，嗯？玩够了？还想着返来？”
高拱忙喊：“崇楼，快出去！”
“玄翁，门生无能！”房尧第一进门，“嗵”地跪倒在地，懊丧地说。
“邵大俠惊惧万分，说张居正必当国，当国必杀他！”房尧第以奥秘的腔调道。
“有啥事，转头再说。”高拱并未止步，用故乡话回应了一句。
“一派胡言！”高拱大声呵叱道。他被房尧第的话说得心烦意乱，又不肯再揣摩这等事，一股知名火，就照着房尧第宣泄，“你去了几个月，就访得这些劳什子！”
房尧第又道：“听邵大俠那口气，不唯是他，就连玄翁，也该防备着点儿嘞！”
房尧第躬身见礼，不知从何提及。
高拱不耐烦地说：“人家有亲爹亲妈，你硬生生把人家拆开？”
“门生第一站就直奔丹阳。”房尧第说，“那邵大俠闭门谢客，已判若两人矣！好不轻易方见上了，可他竟然也不知珊娘的下落。”
“门生又去了常州、宜兴、姑苏、松江，”房尧第又禀报导，“回程时还到了玄翁的故乡，寺庙、道观都找遍了。”说完，似有万般惭愧，捧首搓发，恨不能自扇耳光。
“叔大必当国，还用他说？”高拱一掀髯毛，“六十啦！叔大才多大？四十出头啊！天然把担子交给他。”像是俄然觉悟过来，“他还说甚？叔大当国必杀他？那是为何？”
“见他做甚？是不是要官来了？”高拱冷冷地说。
房尧第抬高声音道：“听邵大俠的意义，正因为参透杀机，邵大俠方要珊娘分开他家，以避杀身之祸的！”
“那咋办？有个小小子儿在跟前，我内心还舒坦些，不的，还不如死了的好！”张氏一顿脚道。
“甚么？！”高拱惊奇不已，“这个李邦珍，把我的话，全当作耳边风！成何体统！”说着，快步走到书案前，肝火冲冲地提起笔，给河南巡抚李邦珍修书。
书房里一时堕入沉默。很久，高拱开言道：“崇楼此番查访风土民情，江南的景象如何？”
元嗣是张氏的娘家亲侄，名孟男。嘉靖九年前中进士，授广平府推官，考成优良，甄拔刑科给事中，正值徐阶策动举朝逐高，高拱下野后，张孟男即被贬谪汉中同知，一时京中言论大哗，徐阶遂授意吏部，改调顺天府治中，再升刑部员外郎。
高拱想起文坛魁首王世贞，进士落第五年内升至刑部郎中，却接连赋诗，抱怨升迁太慢；现在张孟男做员外郎已四年，却未升迁，委实说不畴昔。但他不想为他升职，以免给人留下口舌，是以才决计躲避他的。本是他不美意义见张孟男，却故作活力道：“女人家少掺杂政事！元嗣如果为升官而来，今后，不准他登门！”
“玄翁，门生到新郑一看，正热火朝天筑城墙呢！”房尧第走到门口，又回身道，他想说些让高拱欣喜的事，“抚台亲身督办，举全省之力，墙砖四四方方，厚大倍于平常，都是特制的，看那步地，不久就能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