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别帮衬欢畅了,互市的事,得预备嘞!”三娘子笑着提示说。
高拱道:“不是为了防北虏,乃是为了防本身人!一旦北虏有背盟之事,一有迹象,宦海上的人就会说,看看,贡使入京,就是带路南犯的,谁发起让贡使入京的,当究查任务!是以只可厚赏以遂北虏艳利之心,而不必令其贡使入京,乃为稳妥。此非以应对虏人,乃为应对天朝之人;应对天朝之人者,乃为令舅此后考虑也,不能不慎之!”
“本部堂倒感觉俺答不会胡来。”王崇古自傲地说。
高拱沉吟半晌:“令舅所言四事,可准而无他议者一;可准但需再议者二;难准者一。”高拱伸出右手,扳倒大拇指,“授予老俺印信,使其相传为重,此可准。”又扳倒食指和中指道,“请给铁锅和抚赏二事,不是不成,而是需有限定。”最后,他又竖起食指,“贡使入京,不能准!”
“呵呵,只要令舅奏本一到兵部,就照新郑所示题覆。”听完张四维的转述,杨博笑着说。他为官圆润,当年严嵩、徐阶当国,遇事必先叨教,待阁揆点头,方题覆上本。现在高拱在朝,又事前主动与他相同,他更无不从之理。王崇古奏本批交兵部,兵部遂照高拱所示题覆,内阁票拟:“从兵部议”。
“喔呀!是如许,是如许!”张四维道,“我会和家舅说清楚的。”
“喔哈哈哈,谁说不是嘞!”俺答汗咧嘴笑着,“传本汗的号令:大小各枝,十足把肥壮的马匹预备下来,不准拿肥胖病老的马匹往市场上赶!”又对恰台吉道,“遴选几个懂事的,去大同一趟,联络开市的事!”
张四维神情严峻,忙埋头阅看。
“子维,这层意义,你这就去给本兵说。”高拱叮咛道。
“玄翁所言,四维甚附和。”张四维点头道。虽百官皆以“元翁”尊称高拱,但张居正、张四维、魏学曾几小我却觉得称“玄翁”略显亲热,相约不改。
高拱听罢,神情淡定,边展读王崇古书牍边叮咛:“叫子维来。”
“呵呵,”高拱笑道,“然令舅之意,欲得此事完整,恐老把都一部解除在外,终是缺口,美中不敷。”他一扬手,“令舅的这个设法,我不同意!”
“恰是这个理儿!”高拱接言道,“须知廷议时互市并未通过,只是请皇上发纶音,内阁强压兵部题覆方勉强过关,兵部题覆中,加了诸多限定。现在要开市,上来就答应铁锅买卖,岂不激起公愤?是以这一件,不能允准,但也不能卤莽回绝。”顿了半晌,又接着道,“因北虏委实需求铁锅。闻得北虏嫁女、儿子分炊,有一口锅各分一半的,其情可悯。我之不与,他如何办?还是要抢,欲战役而不得,岂不因噎废食?我意用广锅不消潞锅,因广锅薄而不能回炉再炼;先用以充抚赏,而不准上市买卖,使彼不成多得铁,以堵朝廷反对者之口。”
“办事难啊!”张四维感喟道,“非有魄力、识见如玄翁者,北边战役难期!”
已过了亥时,高拱还没有回家。王诚等不及了,问得他每晚倶在吏部直房理事,便请高福带路,赶到吏部去谒。
王诚道:“禀元翁,老把都死了,他的大老婆接掌权益,回绝朝廷敕封,有异志。”
待张四维阅毕,高拱道:“老把都之妇回绝敕封,这件事,令舅甚焦急,我看大可不必!有些话,我早就想对令舅说了,终未得一告,今无妨就如何措置老把都身后事件,略陈其要。”他呷了口茶,“老把都之妇既有异心,则任其扬去。彼既不贡,吾亦不与之互市。彼如作歹,吾严兵以待,不过一战而巳。切不成勉强姑息,要求其受封、互市。盖天下之事,人有求于己则重,己有求于人则轻。为一酋所轻,则诸酋皆轻吾,而携持要索之事恐将不免,顺服不得耐久矣!况诸酋皆正服顺,而此一老妇又能如何?吾只加厚诸酋,而于其宗子吉能恩礼皆备。此老妇者,置之不睬,不以一言相通,故示断交之状,彼必自偶然义,摇尾乞怜,吾乃数其罪而容之,则伸缩之机在我,自能够制驭诸酋。不然,便任其去,亦有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