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省、两直隶遵圣旨,到处张贴着大字揭帖,公布张居正的罪行。
高拱虽屡被论黜,但在阁之日,担负受降,至今使北虏称臣,功不成泯,特允所请。
本官器本高超,才兼谋断。爰从讲幄,入赞机廷。以辅弼之任而握铨衡,则威权不免太重;自搏击之余而当枢要,则恩仇不免太明。然其人实有忧国度之心,兼负济天下之具。即如处安国亨之罪,不烦兵革而夷方自服,国体常尊,所省兵饷何止数十万。又如授那吉之降,薄示皋牢而大虏称臣,边氓安枕,所全生灵何止数百万。此皆力为区画,卓有主持。当其成败利钝之未形,不顾毁誉身家而独任。仓促去国,孤单盖棺,论者谓其意广而气高,间不符于中道,要之性刚而机浅,总不失为人臣。宜加易名之典,以劝任事之臣。其妻张氏宜与祭一坛、合葬。
“可懦夫不该出言不逊。”高务观仍未放心。
王世贞利落地承诺了。
家在洧川的范守己是万历二年进士,正丁忧在籍,特来祭奠高拱,闻听张居正亡故,道:“张江陵一死,必遭清理,当上本为玄翁伸冤昭雪。”遂以高拱夫人张氏的名义,拟好奏本,乘机上呈。
奉天承运,天子制曰:国度于辅弼之臣,每笃始终之谊。才品程之,功实定论,采之舆评。其有绩丕著于中朝,而报未孚于物望,则荣名峻秩,朕不敢爱焉。以是彰有劝示,忘我也。
“老夫何尝不知。”徐阶叹口气,“所谓寿多则辱。叔大获咎了天下人,清理他是迟早的事,老夫岂不受扳连?”
冯琦明白了皇上召他的企图,遂题覆:
“高拱有过,也有功。”冯琦不敢冒然表态,含糊道。
於戏!宠极师垣,冠百僚而首出;名垂衮字,耀千载以流辉。旧物既还,新恩赠渥。英魂未泯,永慰重泉。仍准后代嫡子嫡孙奉祀生员二名,春秋致祭。
四月初六日,皇上颁谕为高拱昭雪昭雪,赠太师,谥文襄,赐诰命一道:
高务观见状,方把早已预备好的奏本,差人送达都城。此时,张四维丁父忧回籍,申时行接任内阁首揆,通政司将高拱夫人张氏的奏本送内阁,申时行叮咛:“朝廷好不轻易消停了,不必再节外生枝!”
倏忽间,高拱归天已经二十四年了,万积年号利用已满三十年。这一年对朝廷来讲,是可贵的安静的一年。自万历十年张居正病逝,随之而来的是对他的清理,国朝的党争就此拉开大幕。硝烟甫散,接着又掀起了“国本之争”,近二十年,前后有四位辅弼是以事而被逼退,部院大臣、科道翰林一百余人被罢官、发配放逐。去岁,万历二十九年十月,“国本之争”终究以皇上的让步而告终,皇宗子被册立为太子,转过年来,行太子结婚礼。朝廷终究呈现可贵的平和之气。高务观遂乘机上本,为父请谥。
高务观接到诏旨、敕书,热泪盈眶。到七月初二,是高拱二十四周年祭日,高氏族人会合高拱墓前,鸣放鞭炮,宣读皇上诰命、敕书。读毕,高务观跪在墓前,大喊一声:“爹啊——你白叟家能够瞑目了!”
徐阶点头:“元美所言极是。申相与元美甚厚,元美也差人一起晋京如何?”
高务观道:“难怪刚才有那些奇特景象。”说着,仓猝返回高拱墓前,又烧了几张纸,喃喃道:“爹,江陵张相公去世了,活了五十八岁。”
万历十年七月初二,是高拱去世四周年祭日。这一天,高务观率子孙上坟祭奠。烧纸间,纸灰一明一暗,久久不能燃烧;好不轻易燃烧了,又“嗖嗖”地升腾、回旋,一家人胆战心惊。高务观满腹猜疑回到家里,在永新驿做伙夫的邻居给他带来一个惊人的动静,十二天前,即六月二旬日,张居正在都城宅邸病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