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殷世儋幸灾乐祸地说,“内江多次说,实地踏勘也还是这个成果,公然让他言中了!只惜他已去国。”
待潘季驯赶到,次日廷议即在文华殿收场。
“开胶莱新河!”高拱满脸镇静地说。
“国朝岁供军储四百万,大略取自江南。京师三大营,九边数十万军,升合之饷,皆自漕运致。古称千里运粮,士有饥色,今乃不啻万里矣!”高拱先讲大旨,“漕船出江、湖,溯淮、黄,入汶、济以北,储备众水,设闸开闭,入卫遵潞,中转京师。二百年来,但修堤、补决、浚壅、泄溢,使古道无滞罢了。近岁古道不成专恃,徐、沛巨浸滔天,乃至舟楫不通,粮运停滞,圣怀为之忧,遂命廷臣集会体例。”他看着工部尚书朱衡,“工部主漕运、治河,请大司空先说。”
“大司空,不治服黄河,漕运安得通畅?此番漕运受阻,不恰是因为黄河决口众多吗?”潘季驯个子虽矮,却底气实足,他笑着回应了一句,明显不想愿意从命。
“朱、潘二公所争辩者,只是针对洪涝年景漕河淤塞困难,实则干旱年景也很多,漕运困难更大。”刑部侍郎朱大器道,“运河自江而淮,自淮而黄,自黄而汶,自汶而卫,盈盈衣带,不断如线。因黄河屡决,众多为害,遂塞张秋口,而自徐州至临清,专赖汶、泗诸水及泰山、莱芜诸县源泉以济之。诸泉涓涓如线,遇旱辄涸。而汶河至分水闸又分为二,其势遂微。每二三月间,水深不过尺许,虽死力挑浚,设闸启闭,然仅可支撑,倘遇一夏无雨,则枯为陆矣!此困难也当一并考量。”
“本日是廷议漕运的,如何扯到胶莱海道上去了?”殷世儋不满地说。
议场响起一片“嗡嗡”声。
二人始终未达成共鸣,朱衡无法,只得与潘季驯各自提交一份禀帖,揭请廷议。
李春芳求之不得,欣然接管。高拱叮咛书办:“八百里加急,让潘季驯速赶来插手廷议。”
“玄翁之意是开胶莱新河?”张居正在中间问。
潘季驯接言道:“成祖时无漕运,便是海运。运河之开,无风波之患,诚为良策,因之遂废海运。”
尚未解缆,对话即带有火药味,侍从们不由为之担忧。朱衡沉着脸,骑马前行,潘季驯紧随厥后,沿着被淤塞的河道踏勘。
国朝的河道、漕运官员,因黄河频频决口,漕运不畅,几近被撤职殆尽。贪墨之徒视为肥缺,廉节之士目为畏途。物色治河、漕运官员成了困难。高拱掌管吏部后,就留意查考,以为江西巡抚潘季驯既有特长又勇于任事,且操守无玷,遂拔擢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督河道,吏部焦炙凭催他马上到差。
“疏浚漕河是权宜之计,自可先办,”高拱道,“底子之策是开胶莱新河。”
“且不说祖制不允,”朱衡道,“海上风涛不虞,海运风险太大。”
“玄翁正为漕运一事焦急,工部的揭帖就报来了。”张居正笑道。
“别忘了祖制!”殷世儋瓮声道,“祖宗明旨禁海,我辈却在这里公开谈海运,不当!”
朱衡曾任河道总督,驻节济宁,对本地河道景象知之甚详,遂点头道:“沁水之流甚微,即引之河渠,不敷济长川之势,是画饼耳!”
张居正也说:“玄翁,争辩不休的事,内阁何必参与?”
“新郑,这类事,按例当由工部主持。”李春芳提示说。
“良时看,运河淤塞如此严峻,非开新河不成。”朱衡指着面前尽是淤泥的河道,皱着眉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