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合着眼睛，心口虽早就空落落的，却还能闻声心底里绵长而悠然地感喟。
人总会死的，更何况，如行尸走肉般在这个世上落落空寂地活着，实在也不如死了洁净。
他皱了皱眉，听得耳畔的刘弗陵接着道：“父皇，儿臣自认，在心狠手辣上，比不得您的万分之一。”
刘弗陵直起家子来，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冷冷地笑道：“儿臣瞧得一清二楚。”
他想，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说完，他起家，渐渐地退了几步，给刘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重又回到本身的兄长姐姐之间。
他有些忸捏：“现在，我配不上你了...”
他握了握刘弗陵的小手，感喟道：“你很像朕。”
他微微一怔，旋即还是明白了：“那日的事儿，怕是你都看到了罢。”
他有些遗憾，他觉得，这平生冗长，他们另偶然候。
他伸开眼睛，望着窗外垂垂暗下来的夜色，眼角微微潮湿了。
他已经快到古稀之龄了，活到此时，大限将至，也不算甚么。
阿娇笑意盈盈地偏头看着他，调笑道：“阿彻，你如何如许老了？”
他空落好久的心俄然狠恶地跳动起来。
他感觉本身的脚步像是也变得轻巧了，跟着她一道往远处的亮光走去。
他轻声喃喃道：“婕妤，你说得对...朕这平生，实在可悲。”
“弗陵...”他已没甚么力量，声音也沙哑而降落。
刘弗陵浅笑着，声音冰冷而淡然，附在他耳畔，轻声道：“从儿臣母妃身后，儿臣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他最后艰巨地转过脸去，恍惚而昏黄地见到了底下那些熟谙却悠远的面庞，微微地笑了一下。
他当时还不懂，这些零散的灯火，阿谁等了他几十年的人，最后暖和了他整整平生。
他颤颤巍巍地伸脱手来，刘弗陵游移了一下，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靠近了榻畔，靠近他的唇，听得他低低隧道：“弗陵，朕将这江山交给你，你当不负所托...”
他半张半阖着眼睛，满头的白发散落在榻上，脸上也有了较着的褶皱。
刘弗陵冷酷而沉着的神采上暴露一抹调侃的笑，他才不过八岁的孩子，看起来却超乎平常的成熟，想了想，淡声道：“儿臣哭不出来。”
他总算熬到了头，竟然有几分欢乐。
春末的时候，桃花还未开尽，他便感觉怕是撑不住了。
他的面前恍然间是阿谁幼年的本身，笑着对姑母说，若得阿娇为妇，当以金屋驻之。
他自认此生，在乎的人也不过陈阿娇一人罢了。
阿娇咯咯地笑着，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到远处去，娇声道：“这下就好了，没有卫子夫，没有别人，你这辈子都要陪着我。”
所幸身侧有耳聪目明的妾室听懂了，忙向后喊道：“太子殿下呢？”
昏黄中，阿谁端倪绝艳的傲岸女子浅笑着冲他伸脱手来。
他轻声道：“你觉得...如何？”
他说：“阿娇，你来接我了。”
他笑了起来，脸上的皱褶都带上了苦味的笑意。
可毕竟是来不及了。
他笑了，颤颤巍巍地伸手，握住她暖暖的手指，她还是昔年的模样，半分也没有变老的迹象。只叹他，头发斑白，衰老而蕉萃。
刘弗陵点头：“儿臣晓得。”
他这辈子，江山在手，美人环抱，到底，另有甚么不满足的？
底下已经传来模糊的哭声，他听了，感觉好笑，又心烦。
只是他又猜疑起来，这到底，算不算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