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蓦地温馨下来,丫环屏息凝神,悄悄退开几步。
莲壳盗汗涔涔,心虚得短长。可二少爷这几天没好好吃东西,夙起到现在就喝了碗莲子粥,如果饿出弊端来,老太太能把他活剥了。他清清喉咙,硬着头皮诘问,“酒酿汤圆也有的……”
莲壳愣了一下,清脆地承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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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盛在黑漆大托盘里,一套嵌棕竹丝多宝文具匣,几块江西龙尾砚,几块墨锭,几枝湖笔。
傅四老爷大手一挥,“启哥和泰哥有文具匣,这一套给英姐。”
书童莲壳哈腰拍洁净靴鞋上的泥泞,进门唱了个肥喏,“少爷,这几天窄巷的四老爷挨家挨户劝说族里的相公们,联名反对修牌坊。另有更热烈的,明天好几家婆娘找三老爷撒泼,说是如果族里要修牌坊,她们就立马回娘家去。”
傅云章拈起一枝笔,埋头写着甚么,淡淡道:“我打发她们出去了。一会儿你去管家那儿再挑两个丫头。”
大吴氏皱眉道:“那你也该有个谱,毕竟是你嫂子和你侄女,别叫人说我们家的闲话。”
两人对望一眼,大气不敢出,压抑着冲动,跪下给二少爷叩首。
莲壳承诺一声,“好嘞!”然后接着问,“龙须面?八宝饭?”
她们竟然能贴身服侍二少爷!
傅云章点点头,悄悄嗯一声。
小厮为莫非:“官人,这文具匣如何分?”
傅云章双眉略皱,撩起视线扫他一眼,指指一旁棋桌上的文具匣和砚台,“给四叔送去。”
儿子不欢畅,她内心也惊骇。
二少爷是傅家的金凤凰,听管家说二少爷的书房里空出两个缺来,府里的丫环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书房冷飕飕的,莲壳冷得直颤抖,翻开蓝布帘子一看,火盆里的炭公然早就灭了。他从速抄起铁钳加炭,气哼哼道:“管添炭的丫头去哪儿躲懒了?这炭都烧成灰了,房里这么冷,少爷您身子弱,如何受得住!”
莲壳悄悄感喟。
傅四老爷嘲笑,“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爱说甚么。我傅老四如果怕这个,当年也不敢跟着县里的人跑船。”
他走到院子里,问洗濯灵璧石的婆子,“莲叶和莲花呢?”
大吴氏无言以对,“你现在也是当父亲的人了,在内里威风八面的,娘管不了你……我也是为你着想,你不怕别人说闲话,你媳妇也不怕?你大嫂呢?就是英姐,也不必然乐意,女伢子家就该在家跟着长辈学如何筹划家务,烧火做饭,读誊写字是男人们的事。”
傅四老爷再接再厉,“文具匣这东西启哥和泰哥不晓得有多少,不差这一套。并且这东西只要一套,给启哥,泰哥如何办?给泰哥,又委曲了启哥,给英姐恰好,免得兄弟俩为了点身外之物起争论。”
丫环们内心再活络,当着老太太的面,没人敢往二少爷跟前凑。
大吴氏将信将疑,二少爷在她眼里那就是下凡的文曲星,如果是二少爷指名给英姐的东西,那倒不好逼英姐让出来……
傅云章眉头皱得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