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未料时至本日,韩蛰的情分竟会到如此境地――

百官跪安,范逯伴同膜拜,却还愣在那边――明日衙署关门过年,京兆尹哪怕查问出成果,也必会拖到年后再禀报。韩家来势汹汹,年后范自鸿可否官复原职还一定,他站了半晌,从速出殿,回府跟才下值的范自鸿商讨去。

好轻易议完了,永昌帝才松了口气,就见韩蛰回身,问京兆尹查案停顿。

书房里顷刻温馨下来,韩镜站在桌旁,神采犹自涨红。

好半晌,精光湛然的眼中蒙上黯色,他徐行畴昔,将那碎出裂纹的瓷杯捡起。

现在, 韩蛰劈面将这阴暗挑破,让人尴尬之极。

那一瞬韩镜才蓦地认识到,数年历练后,韩蛰已不是当初的少年,纵会与他商讨大事,却不再任由摆布。经心教养的幼虎已然长成,魄力手腕乃至在他之上,原该为之欣喜,韩镜却从中觉出种老骥伏枥的悲惨。

永昌帝因无大事,玩弄动手串昏昏欲睡,懵然昂首。

永昌帝耐着性子坐到此时,对这些朝政的琐事早不耐烦,听韩镜跟众臣在底下商讨,他便将新得的一串沉香木手钏拿出来,看珠子上奇巧精美的雕镂。

“也不是空口指认。”有御史上前,恭敬道:“臣受命监察百官,曾留意范自鸿平日行事,事发前他与唐敦来往过密,确有证据。”

中间范逯当即道:“疑罪从无,怎可因这空口指认夺他职位?”

他顿了下,眼沉墨色,目光锋锐,“至于唐敦,我必取别性命!”

府中大事须超出于私交之上,不止韩蛰如此,他更得做到。这回闹到如此地步,确切令他始料未及。更没想到,韩蛰会说出那种话。

韩蛰端然拱手,“不如暂夺他职位,交京兆尹查问。”

而年纪相若的傅氏留在府里,只会提示他当时的狠心舍弃,默许韩蛰撤除唐解忧。

“和顺乡是豪杰冢,若孙儿耽于私交,带累府中大事,须写和离书,送她出府。”韩蛰记起旧事,声音愈发僵冷,话锋微转,“但祖父也曾承诺,不伤傅氏性命。”

昨日受命查案后,他看得出韩蛰阴霾肝火,没敢担搁,当即派出捕快去找韩少夫人下落,又找人对证查问,将唐敦呈现在各处的时候串出。加上相府另有个曾被打晕的枇杷,坚称打晕他的就是唐敦本人,便有了眉目。

却不知韩镜是何时捡了,收在这里。

“我肇事是为断你邪念,不再耽于私交!待事成后,你如何行事我都不过问。但事成前,世人道命都系在你肩上,决不准有半点讹夺!身在疆场,锦衣司的事都顾不过来,却还惦记那傅氏,这是你该有的行事?”

几十年官吏沉浮,他忍耐得住。

冷厉决然,跬怒愤激。

原觉得令容在韩蛰内心分量有限,才会兵行险招,现在看来,是他误判了韩蛰冷厉脾气下藏着的心机。

贰心存惭愧, 不止因未能庇护女儿遗孤,也因重担在肩, 没能教诲好外孙女。

“我只问你,大业跟女人,谁首要?”

“我便执意杀她,你待如何!杀我抵命不成!”韩镜斑白的髯毛气得乱颤。

韩蛰展开,上头是遒劲刚硬厉的三个字――“和离书”。

京兆尹诘问下落,唐敦只说将人交与范自鸿后他便分开,不知韩少夫人去处。

四目相对,如龙虎对峙。

范逯还想辩驳,甄思宗乐得看范家栽跟头,当即道:“既然两人早有勾搭,唐敦的指认倒颇可托。臣觉得,皇上可依韩大人所言,暂夺他职位查问。若此事失实,按律论处,若无实据,官复原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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