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去岁十月时宋重光跟江阴节度使曹振之女结婚,傅锦元特地带着宋氏去潭州道贺过,宋建春升迁后诸事繁忙,本年倒没像畴前似的亲至。不过令容出嫁已久的堂姐傅绾倒是返来了,带着两岁多的儿子。
韩蛰沉眉不语, 手臂收拢,将她紧紧抱着。
宋氏松了口气,赞成般瞧向韩蛰,傅锦元亦道:“辛苦你了。”
宋氏神采微动,脚步稍缓,摆手表示仆妇跟远些,在朱漆游廊间安步,“你呢?这回宏恩寺的事,我听着都觉心惊肉跳,范家那样的权势,敢对你脱手,一定只为私怨。卷进这浑水里,毕竟是费事事。”
杨氏不涉政事,却从后宅挑破,免了韩蛰悖逆长辈的难堪,一定没有四两拨千斤之效。
直至韩蛰拿着韩镜亲赠的匕首杀了唐敦,弃之不取,曾恍惚闪过的猜想才豁然清楚。
畴前韩蛰措置唐解忧时,哪怕肝火盈胸,也特地请了韩镜畴昔,禀明事由,获得首肯后才脱手。这回措置唐敦,却已不再收敛,足见态度折转,已非畴前任由韩镜做主掌控的姿势。
稳坐都城的婆婆杨氏,不就正这般策划吗?
“长得敬爱,当然喜好。堂姐在那边过得顺心,真好。”
宋氏身上锦衣杏黄,长裙曳地,貌美如旧,风味愈浓,伸手将她扶着,将通身高低打量过了,眼底担忧未散,“没事了吧?”
韩蛰毕竟是要做天子的,这回冯璋生乱,事出仓促,虽未能如宿世般将韩蛰推上帝位,却已予他凡人难及的声望,一旦相权在握,锋芒必定更胜畴前。
一山难容二虎,韩家走到这一步,这事终须挑明,好尽早运营,谁进谁退,各摆态度,免得韩蛰即位时,头顶上还压着刚愎的太上皇,顾虑掣肘。
宋姑在车旁候着, 扶着令容进了马车, 见韩蛰撩起衣衫,随之出来,便见机地落下车帘,绕到另一侧车辕, 坐在厢外。
傅锦元佳耦即使发觉分歧,也来不及惊奇,只将目光落在令容身上。
昔日惊骇顾忌随之远去,唐敦丧命后,如释重负之余,她竟然佩服起杨氏来。
傅锦元佳耦听管事禀报说傅益带着令容和韩蛰回府时,忙迎了出去。
话题绕回原处,宋氏立足,当真瞧着她,“那你如何筹算?”
里头有软枕薄毯, 令容吹了冷风,顺手取薄毯盖着,靠在韩蛰怀里。
已是后晌,令容兄妹返来得高耸,宋氏便先叫人摆了糕点凉菜,快些整治酒菜晚间用。
宋氏忍俊不由,“那你倒是返来呀,娘帮你打理。”
像是一盘甘旨的清蒸鲥鱼,肥嫩鲜美,爽口不腻,只是刺多,须谨慎翼翼。
“甘旨天然是要吃的,谨慎些就是了。”
寡淡草鱼和甘旨鲥鱼搁在一处,有人要前者,因吃着顺心,能大快朵颐。有人要后者,因滋味绝佳,值得细品。
令容最后觉得,杨氏如此行事是为对于范家。
往回走的路上,宋氏瞧着令容眼底未泯的笑意,含笑打趣:“很喜好那孩子?”
“没事,夫君和哥哥都在,不必担忧。”
令容唇角微翘,“才不会呢,若离了韩家,我还能开食店。我那儿已写了半本食谱,都是外头店里少有的,做出来也滋味绝佳,若真开张,定能买卖红火。到时候我在府里揣摩如何做菜,自有外头的银钱送出去,添田产家资。”
有杨氏这番心血,韩镜的虎视眈眈也不再如畴前那般令人害怕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