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通营帐数里以外, 韩蛰率三十名锦衣司的精锐, 齐着黑衣细甲,趁夜色奔驰。
这声音送到樊衡耳中,充满赤色的双目顷刻暴露精光。
闻召而来的数名郎中早已将各色伤药备得齐备,待韩蛰飞奔而至,当即围拢过来。
樊衡极力前行,手臂、腿脚、腰腹,不知受了多少重创,却只能咬紧牙关往外逃。
韩蛰笑了笑,舀了一勺递给她。
晌午安息的时候,她又梦见了昭儿。才出世没几个月的小娃娃,嘴里只会咿咿呀呀的,梦里他还在襁褓,仿佛是饿了,正呜呜地哭,如何哄都哄不好。她从梦里惊醒来,全部后晌都有些魂不守舍,仿佛心机都陷在昭儿身上,挪不开似的。
韩蛰就守在榻边,见他睁眼,悬着的心总算稍稍安稳了点,虽还是沉肃之态,神情却和缓了些许,“没有追兵,郑毅守在内里。”他晓得樊衡最挂记的事,“方才探来的动静,范通和范自鸿都已死了。”
傅益交战在外,不成能回府,便单独往平静处去,对着金州的方向叩拜,沉默了一宿,次日仍生龙活虎地服从于韩蛰,率军出征。
郑毅跟了韩蛰数年,见惯他的狠厉沉稳,头回见韩蛰额间充满精密汗珠,那双阴沉的眼睛里暴露浓浓的担忧。
飘往都城的心机在闻声院门推开的声音时突然回笼,令容抬眼,正对上韩蛰的目光。
谋逆之初大张旗鼓,刘统前锋大进势如破竹,范通重兵压阵,气势汹汹。现在主将父子皆被刺杀,便如帅旗轰然倒下,搅得民气惶惑。
……
桌上食盒里备着一碗热腾腾的汤,是怕韩蛰劳累过分,补身子用的。
樊衡的动静也不竭递来,虽重伤未愈,却熬过了最凶恶的几天,性命无碍。
樊衡这一起都隔着层里衣,穿贴身上等细甲防护,饶是如此,浑身高低也有很多血肉恍惚的伤口。在场都是刀刃走过来的昂藏男儿,见惯凶恶,待将樊衡染满血迹的衣裳剪碎,剥了细甲,瞧着利箭所刺和刀砍剑削的伤痕,还是各自色变。
“没甚么。夫君还喝吗?”起家去取他的碗。
奔驰到范通营帐四周,躲过标兵和巡查兵士埋伏了一阵, 便听到破空响起的哨箭声音。
韩蛰就势握住她的手,“想昭儿了?”
“但甄嗣宗还活着――”韩蛰立马提大声音,见樊衡强撑开眼皮,续道:“甄家家世仍在,你说过,要亲眼看他阖府式微,洗清昔日罪名。”
从范通营帐到韩蛰驻军的城池,快马奔驰也需两三个时候。
但好歹是从乌黑沉坠的深渊醒了过来。
有人想顺势接过大旗,握住河东兵权,有人不平气,明争暗斗,亦有人发觉局势已去,以保卫国土百姓为名,率兵回到驻地,不再掺杂战事。
令容取细瓷碗盛了给他,香喷喷的气味扑过来,直往鼻子里钻。
“夫君思疑我厨艺呀?说实话――”她冒充蹙眉,“不太好喝。”
内心空落落的,又像是藏着团烦躁的火,先前须冷风吹着才气勉强压住,韩蛰一返来,倒是安生了很多。
眼眸抬起来,亮晶晶的。
韩蛰照应的方向已十清楚白,他执剑向前,拼力向外冲杀。面前尽是血雾,身后破空之声不断于耳,那些军士射来的狼藉箭支樊衡已没有精力去躲,只在逃窜的间隙里,分出精力去躲开那些足乃至命的劲弓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