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腿,也是他伤的?”
且一旦那腿废了,韩墨门下侍郎的位子更保不住,重压便尽数搁到了韩蛰头上。
韩墨有点转危为安的架式,让韩蛰祖孙都松了口气。
伉俪不睦,心中愧悔,韩墨意志日渐低沉,更不敢跟杨氏透露半字,只沉浸公事当中。厥后杨氏对他相敬如宾,即便有了韩瑶,也是跟惯常的宦海伉俪毫无二致,她筹划内宅,他忙于公事,虽也会说些知心的话商讨表里要事,却不会掏心掏肺。
就这么耗了二十年,韩墨乃至想过,那些话他能带到棺材里,余生好好待她,再不出错就是。
“我很悔怨,却说不出口。”韩墨病中昏沉,平常的明智禁止尽失,只哑声道:“一念之差,毕生悔怨。孤负了你,也就义一条性命。”
“晁松,本来是楚州一员小将。”
这类话他之前从没说过。
韩墨熬过颇凶恶的一夜,在太医妙手调度下, 烧略微退了些。
韩蛰出来时,就见他保持这姿式,不知站了多久。
幼微是杨氏的闺名,畴前伉俪情浓时,韩墨便是如许和顺唤她。
“怕我撑不住。”韩墨缓了半晌, “快死的时候, 我只想见你。”
已有很多年没听到了,有几次韩墨只在梦里如许叫她。
太医怕病情几次, 时候守在丰和堂外,按着时候给他换药, 加上回府后顾问恰当,又有杨氏守着, 韩墨昏睡了几次, 到次日傍晚时,精力总算好了些许。两位太医见状,稍松了口气,仍不敢掉以轻心。
杨氏偏头不语。
“等父亲伤愈再提此事。”他将小食盒推到韩征跟前,“养好身材,跟我去活捉晁松。”说罢,在他肩头拍了拍,大步拜别。
彼时他才二十岁,满腹诗书,胸怀抨击。酒后一念之差,那女人即使有错,他也难逃任务,却不得不将他的不对尽数清理到一个女人头上,亲手取她性命。
丰和堂里有杨氏在,临时让韩征回屋安息。韩蛰往衙署走了一趟,想着韩征明天的颓废模样,有点心疼惯于谈笑不羁的弟弟,顺道去买了几样他喜好的糕点吃食,拎着回府,前去韩征住处。
加上韩墨克日提及旧事,念及二十年前被毁掉的伉俪情浓,杨氏焉能不恨?
这日太夫人病势稍稍好转,趁着气候和暖,便由丫环肩舆抬着,来丰和堂看望重伤的儿子。太夫人上了年纪,这一年半病情时好时坏,本来健旺的身子敏捷衰弱下去,母子相见,看着端方慎重的儿子右腿半残,更是泪落如雨。
韩征没有兄长那样处变不惊的定力。
韩征喉头一动,取两块糕点吃了。
自他进了锦衣司,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兄弟间会面的机遇也未几。
“孩子们都大了。”杨氏搁下汤碗,“太医说你得歇着,不能费心。”
韩蛰微诧,低头看他。
“这二十年――”他顿了下,想去碰杨氏的手,杨氏悄悄避开。
当年誉满都城的俊面郎君,和顺知意,伉俪和美,也曾羡煞旁人。
“睡着的时候我很含混,总感觉疲累,惊骇醒不过来。”韩墨闭上眼睛,身材衰弱,脑筋仍旧昏沉,像是不竭往下坠,喃喃道:“要不是有你,昨晚我也许就……”
韩征仿佛没闻声,仍手扶窗沿。
韩征微愣,见韩蛰神采冷凝、目工夫沉,蓦地明白韩蛰或许是想亲身去讨贼复仇,虽不知此事可否实现,仍照实答复。
但她不责备韩征,不代表她对此事无动于衷。
韩征得知本相后负气跑出虎帐,也印证了他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