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纳拊掌大笑,指着陈操之对徐藻道:“此子妙悟,深合我心。”起家去书架上取出一卷绢书来,展开寻看了一会,走过来将绢本置在书案上,对陈操之道:“文赋太长,你且誊写这一首燕歌行。”
陈操之落笔了,他没有双手执笔,双手执笔总会影响誊写的,那日在丁氏别墅是为了出奇出新,才在全礼、丁异面前摆布手一齐誊写,现在不必那样故作惊人之举,他先用左手《宣示表》体的楷誊写了一遍《燕歌行》,再用右手的《张翰贴》式的行书又写了一遍,搁下笔,退后一步,说道:“请使君指教。”
“哦,请讲,我无有不允。”陆葳蕤毫无机心。
陆纳笑容可掬,对徐藻道:“子鉴兄,抱愧抱愧,劳你久等了,真没想到陈操之还懂园圃花木之道,小女现在转忧为喜,我亦心胸一畅,天气不早,操之与子鉴兄留下,一起用了晚餐再归去。”
非君之念思为谁。别日何早会何迟。”
陈操之道:“‘情因物感,文以情生’,此两句便是前人所未道。”
陆纳点点头,不予置评,只是道:“这事我晓得了,操之放心在吴郡学习便是,不会有人打搅你。”
陈操之道:“人有悲欢聚散,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树木枯荣,花着花谢,亦是天然之理,惜园中花木甚多,葳蕤小娘子若为一株玉版而萧瑟了满园花草,又或自伤身材,花草如有知,岂不悲伤?”
陆纳便道:“那我来问你,文赋中有何创见?略举一二便可。”
陈操之道:“既然葳蕤娘子谢我,那我有个要求——”
双鸠关关宿河湄,忧来感物涕不晞。
陈操之大喜,当即借了两种书贴去,竟都是真迹,一是卫恒的《四体书势》,卫恒是西晋大书法家,他有个侄女更着名,便是王羲之的教员卫夫人,王羲之书风亦深受卫恒影响;二是谢安的《赠王胡之诗》,谢安在东晋与王羲之的书法齐名,但其书法未能传播到后代,连摹本也极罕见,而陈操之现在看到的竟是谢安亲笔誊写的真迹!
“四期间序逝不追,北风习习落叶飞。
陆纳自始至终在看陈操之誊写的全过程,这时与徐藻一齐近前细赏,半晌,陆纳问:“操之,全常侍手里的《停云》诗贴是你何时誊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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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道:“使君是当世大书家,小子要班门弄斧,好生惶恐。”
陈操之答道:“是本年四月二十六日誊写的。”
陆纳点头道:“时隔半载,操之摆布手两种书体俱有长进,可见平时练习的刻苦,但要成为大书家,尚须遍临名家法贴,我这里碑贴甚多,你尽可借去临摹,谨慎在乎,莫要污损便是。”
陆纳嘉许道:“资质聪慧者多有,好学励行的少见,操之二者得兼,实在是可贵,全常侍擢你为六品,公然是有知人之明。”又笑道:“我本日唤你来,原是想一睹你摆布开弓的书法,一见你才发明你原是华亭道上护花少年,便急着拉你去惜园护花,倒把闲事给忘了,现在就请操之为我写一贴。”
陆机陆士衡在两晋南朝名誉很大,钟嵘《诗品》把陆机的诗列为上品,以为陆机的诗能够与陈思王曹植比肩,但陈操之宿世此生都没读过陆机的诗,只在葛洪藏书中见到有陆机的《文赋》一卷,当即答道:“小子痴顽,只读过陆平原的文赋一篇。”
陆府家宴,菜肴丰厚,用餐毕,陆纳又邀二人去书房叙谈,先问陈操之在徐氏书院学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