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初夏,梅雨连缀。到了早晨,那淅淅沥沥的雨珠子就噼里啪啦地打在白墙乌瓦上,水汽氤氲,夜色悄悄。傅延之坐在灯下教阿鱼吹笛子,兴到浓时,还拿笛子随口吹了一段曲调,再想到现在夜深人静,唯有雨声潇潇入耳,便笑道:“这曲子临时唤作《静夜听雨》吧。”随后又捧着阿鱼的脸揉了又揉,一本端庄地商定:“只我和mm两小我晓得。”

这般想着,倒有些等候阿鱼体力不济了。

阿鱼睡得沉——谢怀璟只是悄悄推了推她的肩膀, 她就毫无认识地向一旁栽倒了。

但傅延之却上了心。隔日便去了沈府后山的竹林,挑了一截枯燥而坚固的竹子,亲身拿刻刀钻出小孔,贴上笛膜,赠给了阿鱼:“mm,没有鹤骨笛,竹笛也是一样的。”他怕阿鱼不信,还拿竹笛吹了半首曲子,确是清越而动听的。

阿鱼听教书先生说过,前人取用鹤骨,挖七个小孔,做成鹤骨笛,吹出来的乐声有如天籁,便让仆人们把那只白鹤捉来,说要做一支骨笛。

傅延之愣了愣,终究收了竹笛,大步走过来,目光在阿鱼身上绕了又绕,却先向谢怀璟拱了拱手,“拜见殿下。”

***

谢怀璟的眸色顿时冷寂下来。但多年混迹朝堂的经历,已让他练就了泰山崩而色稳定的本领,以是现在只要眉梢微微一动,声音辨不出喜怒,“傅二公子?”

他不会让阿鱼飞走的,谁来抢都不可。

很快便是玄月九重阳日。

阿鱼便美滋滋地收下了竹笛。

阿鱼没应, 仿佛睡得很深了。

傅延之拦住她,道:“mm若要拿鹤骨做笛子,那鹤岂不是没命了?鹤群最讲究忠贞,平生只找一个朋友,若一只鹤死了,同它相好的另一只鹤也定不会独活,mm何必害了一对鹤侣的性命?”

谢怀璟一起打横抱着阿鱼,送她回了屋,点了盏灯,悄悄无声地凝睇着阿鱼温馨的睡颜。好久以后,才起成分开。

重阳必饮菊花酒,寄意祛灾祈福。膳房把前几年酿的两坛枸杞菊花酒都开了封,太子府高低大家有份,便是不会喝酒的小丫头们也略微尝了尝味儿,算是讨个吉利的意头。酒里还加了些许药材,酒香醇厚,清冷味美。

当时候阿鱼年纪还小,还没有直截了本空中对过灭亡,不太明白生与死的不同,也不睬解鹣鲽情深是如何一种感情。但她晓得傅延之不会害她,便乖乖顺顺地点头,不再提做鹤骨笛的事了。

悠长动听的笛声持续传来。阿鱼欢乐地点头,“对,是他没错了。”

已是晚秋。虽说太子府和禁中离得不远,但重阳糕带返来以后已经冷冰冰的了。阿鱼便把几块重阳糕摆整齐,重新上锅蒸了一下。

阿鱼则在院子里采了几朵鲜菊花,上蒸笼蒸熟了,趁着日头出来,放到太阳底下晒干。就用这个别例,攒了一罐子菊花干,时不时拿出来泡水喝,比喝茶水多一份暗香的甜味。

随后他便见阿鱼俄然抬起亮晶晶的眼眸,欣喜道:“是二哥哥!吹笛子的人是二哥哥!”

宫中制了重阳糕和菊花酒,还办了一场家宴。因为中秋那晚的事,谢怀璟没有再带阿鱼进宫,想着她也许爱吃重阳糕,便从宫里带了几块回府。

厥后阿鱼在傅延之的教诲下,也学会了吹这首曲子。可惜厥后家破人亡……她便再没有碰过笛子了。

但他晓得现在的阿鱼有多么欣喜雀跃。他俄然有一种深深的有力感,仿佛阿鱼真的是一片飘忽不定的云,她或许会在他面前逗留,但毕竟还是要远远地飘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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