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伊清庄的衣裳多少可贵,送了你二人一年四时的呢。”兰洙一面应着一面接了秀婧拿来的手巾给齐天睿擦着背后打了潮的发丝,“都在背面衣橱里,可统共就三套正红的,一套拜堂,一套明儿见礼,一套归宁,现在如何换得?”
“还顾得那些个!”齐天睿不耐,“谁还当真认得!快些拿来。”
鸳鸯戏水的围帐之下,一动不动,一眨不眨,像一尊上了彩釉的娃娃……
西南角处木楼朱漆,并不广大,来宾皆止步于此。新人红绸款款而上,前头两个丫环捧着龙凤烛,身后跟着六个喜娘,托着喜称、喜酒、各色生果捧盒,从踏上楼梯起口中便唱起喜词。
他部下的力道似很有掌控,重得充足将那浓厚的色彩擦洁净,又不敷以搓得糙、搓得疼,像在九州行里检察他亲身收进的物件,目光锋利,动手极细,一寸一寸,似要将那几凡不是娘胎里带来的多余都要剔除洁净,详确到那凹在深处的眼纹,指肚悄悄摁了,细细揉洗;指尖传来的触碰只要妆粉与宫皂瓜代的光滑,她像一件将将出土的陶器,在他手底下渐渐规复着模样……
院中两处亭台,一座仙桥,溪水潺潺,深处便是那赏花楼。进了楼下厅堂,两排黄花梨交椅,中间夹着梅花洋漆高几;正中八仙桌,两把太师椅,堂上一幅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两旁配了鸾凤和鸣的春联。齐天睿瞥了一眼:真真糟蹋一幅好画。还不如畴前的画案、画屏、贵妃榻来得对劲,现在只比那衙门公堂还机器。两厢雕空小巧板壁隔出东西各一间,人多簇拥,目光跃过人头仍然能瞧见那厢墙上满架子的书,不觉心笑:这也是费了心机,不知可安插些甚么书?
及至楼上,猩红锦缎棉帘高高打起,红烛洞房里迎候的“全福人”自是大哥天佑之妻兰洙,另有齐允年的一对双胞小女儿秀婧秀雅也悄悄藏了上来,现在帮不得甚么忙,尽管瞧着浑身通红的新郎倌嗤嗤地笑红了脸:“二哥哥好标记呢!”
总算来在新房前,昂首看圆圆的玉轮门上三个圆隶书:素芳苑,红灯映照,雨丝朦朦,极新奇。齐天睿不觉一挑眉,这名字谁取的?尼姑庵似的。进得门来,匠人们倒是别出机杼,这一处别别扭扭强隔出来的小院,花枝满布,老树漫遮,残去的冬仍然留着花泥芳香,和着湿湿的雨水腥气,满院子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