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的婆子不说话了。
跳完神没过几天,梁家属里就发话了,梁二嫂子本来不姓梁。二妹原也不姓梁。梁家死了独子梁小儿,就是绝了户,断了宗。神婆又一口咬定,她们两个,就是克死梁小儿父子的祸首祸首。
二妹转头一看,空无一人的节女祠里,长明灯倒成一片,灯油流淌,火蛇舔上了帷幔,燃起了神主牌。
十里八乡,都传闻了这事。都说祝家将来要减免多少多少赋税。那即将上报的牌坊,又有多么威风呵。
马车咕噜噜了好久,二妹混乱的神智,才模恍惚糊复苏,听到耳边有人连续地在说:“放火......平生未做过这等事......”
梁家就问祝家,他们这也有个要殉夫的节女,能不能凑一凑,凑到同一天,同日进祠堂,也是个彩头。
二妹没有答复她。她的双眼盯在地上。
二妹摸了摸肚子,更鼓了一点。她俄然麻痹到安然了。
出完丧,梁二嫂子发了疯,要去和神婆算账。神婆则放下话,说她不敷虔诚。
惨白又肥胖的六少奶奶轻柔伸手拦住婆子:“这舞是有点吓人。这个女孩子...她叫做二妹?年纪比我还小呢。”
梁二嫂子只是疯疯颠癫地嘲笑。
还是例,如许的红白事前,要唱大戏请神来。
梁家小儿死了。他喝完符水,身上被桃木打得都是青紫,又割了大腿胸口几块“带瘟神”的肉,当夜就流血死了。
面前的祭神舞,还浮夸大夸跳,衣袖扬起,袖子甩着。
就在这当口,祝家红红洋洋地传起来,说是六少奶奶原要守节一年,却因终念亡夫,固然族人各式禁止,公婆千言劝止,仍要自缢,移灯节女祠。祝家人筹算替六少奶奶选个身后就能成灵移灯的好日子,然后再开坟把六少奶奶和六少爷合葬。
“可爱......暴虐......出来”
阳光射下来,神婆、舞者的影子印在地上,扬起的灰尘里,影子因幅度窜改过大,扭曲畸形,仿佛是倒置的。
那么,就如许赶走?
乃至还请来了县太爷。县太爷一听是祝家,一听又是这等能够上表贤人的功德,赶快地承诺了来凑个热烈。
二妹怕得不敢归去。最后族长传闻了,不幸她们孤儿寡母两个,就又请了人来做法,说要摈除梁二嫂子身上的鬼。
诡秘非常的乐声里,舞者蓦地回顾,做出一幅幅五彩斑斓格外狰狞的油墨花鬼脸,是那二妹做了几次恶梦的那种。
二妹呆站在屋子内里惶惑然。身边的梁二嫂子还是喃喃念着“陪他去,陪他去”。
过了半个月,到了那特定的好日子。
一个六岁的小男孩,抱着一件破衣服出来了。那是二妹唯有的两件衣服之一。
小男孩眨眨眼,说:“给我家没了娘的不幸小狗做窝。”
前面的台上,也轰轰然乱了起来,浓烟起了,说是有人放火。忽地一声,这边有人喊灭火,那边有人喊香案倒了,仿佛倒置的天下都在火光里燃烧。
梁二嫂子年不过二十多,固然脑筋不清楚了,可贵一贯身材安康。何况坏了脑筋,恰好不会逃窜。就被绑起来了,当场卖给了一个山里的老光棍。
二妹想说甚么,最后也只问:“你拿它做甚么?”
不过,在他们跳完神驱邪出去的一顷刻,这类神力又回到人间了:
“......灭灯......”
二妹则满怀畏敬惶恐地看着面前这一幕,感受有不属于人间的奇伟可骇的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