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看着那药,却未动。他不动,范通也不动,那锦盒就一向递在他面前。
他只想守疆报国,如何就这么难!这么难!
赵良义和王卫海还没睡,两人在暖阁里掷色子。军中虽有禁赌令,但现在不在军中,又没到去城外虎帐练兵的日子,两人竟日在侯府里呆着,也是无聊。前些日子暮青玉春楼里豪赌,两人没能去,却把赌瘾给勾起来了,便寻了骰盅色子来,摸一摸,玩儿两把,过过赌瘾。
“不懂。”元修闭眼,沉痛难当。
“修儿?”元敏快步行出时,人已被大雪遮了身影,去得远了,她不由回身道,“快跟出宫去,让太医也跟着!”
姑母疼他如子,他多但愿她不知情,可他晓得,这必不成能。
此案无疑是元修最受伤害,但他是西北军主帅,案子查察至此,该回禀的案情她还是要回禀的,只是不知如何安抚他。
“这他娘谁伤的?老子砍了他!”
步惜欢唇边噙起抹哂笑,懒洋洋起家见了礼,“见过老祖宗。”
元敏泪如泉涌,扑来按住他的心口,“别再说话!来人!来人!”
“大将军!”
元修闻言,半晌无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觉摧心摧肝,痛不成言,“本来如此是姑母与爹设的好局!我不弑父便是割舍了同袍交谊,心向家中一向是你们想要的,我不选,你们就逼我选!你们是不是还算计了别的?此案乃英睿所查,那些朝臣今后判罪伏法,这些仇算在英睿身上也不会算到我头上,而她查清的那些银两,我却能够发还军中,我爹贪污之事并无实证,将士们不知,仍会对我戴德戴德。家中弃了那些银两,却能够得我挑选家中,再固军心,且可为英睿埋下一些仇敌,海军练成之日,便是卸甲杀将之时?”
元修一震,元敏持续道:“但这还不敷,你便是将那十人都杀了,此案主使之人还活着,你就有愧于军中将士。姑母问你,你要如何决定?”
这时,宫人已奉侍元修解了大氅,安鹤摆手表示宫人退下,元敏道:“你也退下吧。”
雪下到傍晚,皇城尚在,朝中却变了天,十位朝廷大员被收押关进了天牢,十家府上被查封,连别院和城外的庄子也都封了。大雪里,府里被撵出的女眷哭哭啼啼,婆子小厮仓猝去堆栈寻屋子、去外城租宅子,只见街上到处是刑曹衙差和五城巡捕司的人,内城的钱庄钱庄封了七八家,外城的也有一家封了。
元敏点头,品了口茶,望了眼茶炉里正被热汤烹煮的生果仁儿,笑意颇深,“姑母说的是你内心的刀,而非手上的刀。”
“没错。”元敏承认得干脆,且眉眼间有欣喜神采,他毕竟还是懂这些尔虞我诈,只是常日里不肯去想。
宫门口,赵良义和王卫海率着一队亲兵正焦心肠等,见势忙将他扶起,道:“回侯府!”
养心殿是圣上的寝宫,宫外由御林卫戍守,元修这般闯出来,只怕难逃万箭穿心!
暖阁里的宫人悉数退下,榻前华毯上摆着矮几,茶烹得正香。元敏徐行走去茶炉旁,伴着红梅坐下,亲身舀了热茶,冲元修招手笑道:“来陪姑母坐会儿,喝盏热茶,暖暖身子。”
元修晓得进宫的端方,将那锦包交给李朝荣,李朝荣看了眼元修心口的匕首,这匕首是更不能带出来面圣之物,但他却没说甚么,只提着锦包跟着元修入了殿。进殿前,他翻开锦包察看,见到内里之物,顿露惊色。
元敏一噎,扫了眼范通手里的药,扬手一打,“天子说的是,既然太医都在永寿宫候着,那便将人抬去永寿宫治伤吧。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