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刻后,长街尽处有人驰来。
那人小厮打扮,双手高举过甚顶,手中呈着封信,暴露的手腕纤细如雪,一瞧就是个女扮男装的丫环。
终究,两人见面只是这一句简朴的言语。
梳洗束发,簪冠披甲,面具一戴,容颜就此覆住,她又成了江北海军都督。
暮青淡淡的笑了笑,翻开锦被便要下床,被子一掀她便吃紧裹回了身上。床帐垂落,帐中亮光熹微,少女悄悄坐着,回想着方才瞥见的风景,不由想起昨夜。她脸颊飞红,静坐了会儿,待情感安静了才裹着锦被下了榻去。
崔远等人到了江南倒是初战大捷,但暮青并没有过量的喜意,他们此克服在元党毫无防备上,现在元广大怒,对崔远他们来讲,今后才是险的时候。
暮青对镜将那花钿揭了,那只盛着胭脂水粉的托盘已被收走,她拉开铜镜下的打扮盒,那打扮盒上雕着竹叶,甚是精彩,可惜她之前只放了把木梳在内里。她拉开一只小抽屉,将掌内心那朵花钿收了出来。
眼下说话是在都督府门口,街上虽无旁人,暮青却担忧隔墙有耳,是以未提血影之名。
暮青却皱了皱眉头,“与你随行的将士只要这五百来人,押运抚恤银两,可否险了些?”
“嗯。”暮青面无神采,冷酷地问,“甚么时候了?”
只是这场互惠,他为了江山和她,他为了西北军的将士和她。
元修却没跟出来。
马鞭一扬,男人策马先行,驰上长桥上,一起不回,只留一道高俊的背影,银甲雪寒,长袖猎猎,晨风一拂,染了京天。
暮青目光有些凉,“你不也没说?”
崔远等人去江南一个月了,应当已与盛京传过一复书了。
“别看了!”元修驰出城来,见暮青望着城中那丫环,不由面色微沉,“走吧!”
他很少为她做备马牵马的事,他是亲卫长,这些事之前都是交给刘黑子的,今儿刘黑子不在府里,可血影在,以月杀的性子,他必会把此事交给血影,可他没有,亲身去备马,只要一个能够——避着她。
暮青心中烦恼,面色却如平常,到了都督府门口,见月杀牵着战马正等着她,卿卿在门口漫步,听那马蹄声和喷鼻声就知它很不耐。
暮青在城门前勒马,与元修在战顿时遥遥相望,男人一身烈袍银甲,威如昨,却少了些开朗,晨阳照不化眉宇间的深沉,亦照不透男人深若沉渊的眸。
“嗯。”
现在,他们的婚书盖着国玺之印,日子在前,她便是他的嫡妻。
次日,暮青醒来时窗外天光已经大亮了,昨夜好似做了个很长的梦,唯有枕旁悄悄躺着的囍字提示着她昨夜统统都是真的。
暮青在城门外勒马回望,见百辆大马车缓缓押运出城,赵良义和王卫海领着人在前,元修却单独留在城门里,模糊瞧见战马旁立着一人。
比方说此时,她就在他面前,却不知为何感觉远隔千山万水。
悠长的沉默,他问:“他们几个,你筹算留着?”
“江南有何动静?”
怎还跟平常一样冷着张脸?
暮青下了阁楼,月杀不在,血影在后园里守着,听闻脚步声转过身来,顶着张崔远的脸冲她一笑,抱拳便跪,“部属见过夫人!”
“抚恤银两。”元修道,西北军的抚恤银两被贪,得她破了此案,时经两个多月,银两已全数收缴国库,本日点了下来,他要带走,沿途亲身发下去。那些州官县官,他不信赖,此番必然要亲眼看着抚恤银两发到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家眷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