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衣香鬓影1：回首已是百年身 > 第39章 番外：夜阑珊(1)
从未听过念乔用如此冷硬的口气对人说话，仿佛恨绝了车里的女子。那车内的女子缓缓转过脸来，面孔被光芒照亮，潋滟红唇衬了雪肤，本已刺眼之极，更慑人的，倒是那双眼睛，一顾之间，清辉流转，多少难过和顺，多少通俗洞彻；清楚没有说话，却有千言万语藏在眼波底下，教人抵抗不住地听进了内心。
“林蜜斯，贵府就快到了。”那军官侧了头，微微一笑。
这丝绸般柔而冷的声音，被北风送入耳中，连惠珍如许大胆的人也不由停下脚步，不敢往前再走。
霍沈念卿一笑，推开车门，丝绸窸窣声响，惠珍顿觉面前艳光动漾。穿一袭深红曳地夜号衣的霍沈念卿，浓鬓如云，肤光胜雪，文雅起伏的脸廓被车灯亮光映照，出现清冷的光彩。她微仰起脸，眉梢眼底都是冷意，“彻夜我若不来，你和你的朋友恐怕已经被差人拘系。我不想去牢房中接你，最好现在，就跟你的朋友上车。拘系不法聚众的差人，被我的卫队挡在路口。你要在这里同我硬气，还是去班房里同差人硬气？”
“念乔，你看甚么呢？”
光芒暗淡，惠珍模糊窥见后座女子的身影，一个淡淡侧面，只觉傲岸曼妙之极。
夫人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独自迈上楼梯，淡淡道：“念乔，跟我上来。”
身侧的高挑少女却只顾侧首入迷，并未答复她。
念乔蓦地回身，瞪眼车里的霍沈念卿，“督军夫人，你到底如何才肯放过我？”
两人一时住了口，因念乔已走了返来。
萍姐深思着问：“厨房里参汤炖好了，要现在盛上来吗？”
轿车却在离她们面前不远处停下。
一辆德式小汽车上粘着雪花彩屑，缓缓驶过街头。车后座堆着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子，现在信教的有钱人家，也学了洋人的民风，过起了圣诞节。为着赶一赶这趟子时髦，道旁商店的橱窗上，也用彩纸剪了花花扭扭的英文，贴得五彩缤纷。
“说是父母留下的遗产，我也不好多问她的家事。你瞧念乔这般辞吐举止，也不会是小户人家出身的，约莫她父母过身前，很有些家底。 ”
身后却听得霍沈念卿冷冷道：“昔日里，你要走，我由得你走，你要独立，由得你独立，本日却不可。你认我是姐姐，便随我回家；若你没有这个姐姐，也罢，许副官……将这几个参与不法集会的女门生带走。”
傍晚将近，夜色里霓虹亮起，灯火流光，垂垂添了热烈。
美华已簌簌颤栗，平常女门生那里见过如许的步地。
她虽不知这些人与念乔的干系，却咬牙想，不管如何，不能让念乔一人涉险。
车子在门前停下，院子里还亮着灯光，必然是管家还在等她们回家……惠珍喉头一哽，蓦地觉出有家可回，有一盏灯火可顾虑的好，眼泪几欲冲上眼眶。
不但她认得，只怕天下的人都认得。
惠珍见她薄弱身影，孤傲前行，仿佛要被那白炽慑人的车灯光柱刺穿。
房里铺了厚绒地毯，水晶吊灯光影婆娑，壁炉里火光虽微小，却烘得一室暖和如春。
曾在报纸上看过，也曾隔着人丛远远瞥见过，却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和本身离得这么近。这位可谓当世传奇的女子，当年以一幅身着男装、飒然站在大督军身边的闻名照片，令世人晓得了她的名字；更以一场环球震惊的婚礼，让天下人瞻慕了她的绝代风华。
不远处街角，有个卖糖炒栗子的小贩，甜美诱人的栗子香气被北风吹送了一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