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他十六岁那年,有一名圆脸青年捧着一碗酒,笑呵呵地说道:“董相公唱得实在是好,绕梁三日也不敷以言表,鄙人商亓,敬董相公一杯。”
商天颂并非食言毁约,人在江湖总会有仇家,虽说商天颂将设想埋伏的仇家赶尽扑灭,但也是杀敌一千自毁八百,待他自重伤昏倒后醒转、悉心保养后下床走动、内伤断根外伤愈合以后,已是畴昔了大半年。
商天颂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阿兰,可谁知却在天马县一个举人的家宴上,见到了已为人母的马门董氏。
六岁的孩子心中实在晓得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那夜母亲泪流满面,父亲在一旁低声安慰,两个大人都觉得儿子已经熟睡,却不知马相如清楚闻声他那饱读圣贤书的举人亲爹悻悻地对母亲说:
懒得再看董相如一眼,商天颂叫了两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出去架起董相如就往外拖,谁知方才默不出声的董相如现在却抬起脸来对着商天颂嘲笑道:
在听了这圆脸青年自报姓名之际,又抬眼瞧见了那人高举的双手袖子之上的烦琐斑纹……昔日里对那些个繁华后辈不善言辞的名角儿董相如,却破天荒头一次翘着唇角扬着眉眼,接过那碗酒,利落地一饮而尽。
商天颂随便看了一眼,却不由神采一僵,立即挥手令两个男人退下,拾起玉镯观察了两眼,又一声不吭地上前走了几步对着董相如高低打量,最后凝睇着董相如的五官面庞,眼神变幻莫测。
第二日夜宴,马相如被马举人带着去给那只闻其名的商堡主敬酒。不惑之年的商天颂满脸慈爱抱起马相如,并赠送了一块长命锁。
那美丽女人抿唇一笑:“哪是甚么料事如神?只是我家的铺子名儿获得蹊跷,引得好些茶客上门来瞧,现在又是夏季里头,倒真是喝茶的比买豆腐的多……”边说边倒了满满一碗凉茶,放在两人之间的柜面上,“干脆备下了三大壶茶水,予人解渴,也不枉人白走一遭。”
马相如欢乐地揣着那块纯金打造的长命锁回房,要与娘亲说那商父执驯良可亲,但这一夜,他的娘亲并未回房。
“阿兰......”
商天颂从速取出银钱要付茶资,谁知那美丽女人摆了摆手:“咱家是豆腐店,不收茶钱的,公子尽管喝茶解渴便是。”
达官朱紫们时不时会请他们梨园入府唱戏,明着暗里对董相如起了心机的一数就是一大把,而董相如尽管唱戏,攒了银钱好给乳母瞧病买药,幸亏乡间购置些许良田产业给乳母养老。
一个月以后,商天颂没返来,而阿兰的娘亲却病了。
这七年里头,董若兰不争宠不邀宠,自生了独一的儿子以后更是淡泊安好。
“阿兰,就算不为我着想,你也要为你的相如用心机虑,一个家道中落的庶子,将来能有甚么好??”
董相如安静地对着商天颂悄悄一笑:“乳母说……我的样貌七分肖像于娘亲,如果再换上这般发式,那便是九分的肖像了。”
人面不知那边去,桃花还是笑东风。
以后的日子,便是马相如的恶梦,正房大娘与几个姨娘的冷嘲热讽,父亲的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发作,母亲痛哭压抑的以泪洗面,令得六岁的马相如也跟着惶恐和无助,但终在眼睁睁看着形同干枯的母亲被神采乌青的父亲毫不包涵地推入深井那一刻,他的天下崩塌得脸孔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