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大哥,你是要把我上猛虎山的事,让繁昌县宦海都晓得吗?"曾国荃沉下脸来。
"早两个月前山上来了一个做买卖折了本的小贩子,他在北京做过半年买卖,亲耳听人说,太后年青,守不住寡,后宫里常可闻声婴儿哭泣,那是太后的私生子。又说小天子人还没变全,就由寺人带着,偷偷溜出宫外逛八大胡衕。九帅,你老看,如许的太后皇上,还不是亡国的意味!""不要胡说。"这些话,曾国荃早就传闻过,但由李臣章的口中说出,他仍感惊奇:如许偏僻山坳里都传说这类消息,可见天下会有多少人晓得!出于多年养成的风俗,他需求在普通人的面前保护朝廷的庄严。
"九帅,你能够还不晓得,光安徽一省境内,像我们猛虎山如许的人马,少说也有十起八起的,我们还只算小买卖,多的有五六百!"瞿荣光边嚼鸡腿边说。
"布包里有两张皋比,连头到尾没有破坏一点,是这几年打得的两只老虎身上剥下的。原是留着我和瞿大哥用,现送给九帅一张,另一张请转送给老中堂。另有一张灰狐皮送给大少爷,做一件坎肩。"曾国荃翻开布包,只见烛光下两张金毛皋比闪闪发光,内心非常爱好,笑着说:"感谢你们的重礼,我和老中堂收下了!"双义堂大坪中停着两乘肩舆,前前后后簇拥着百多个手执火把的大汉,跟明天夜晚一个样。曾纪瑞见此景象,又胆怯起来,忙钻进前面的肩舆。曾国荃走到轿边,对瞿荣光说:"只留四个弟兄举火把照明,另请李老二伴随,其他的人全数不要下山。""这如何行,太冷僻了。"瞿荣光分歧意。
"九帅,你老不是别人,我跟你老说实话吧!"李臣章右手抓起左手衣袖往嘴巴上来回擦着,弄得袖口油晃晃的。他正端庄经地说,"九帅,这满人的气数已尽了,江山坐不久了,我们不怕它了!""你有甚么按照?"接话的曾国荃的态度是那样的安静随和,仿佛他与血战长毛,搏命保卫皇上江山的旧事毫无联络,而是那种来自飞鹰岭、蝙蝠洞、仙女峰上的豪杰能人。瞿荣光颇觉不测。
火把队逶迤向南走去,李臣章和曾国荃并马进步。路上,他把这些年来的经历详详细细地奉告了老下属。
"你们又干了甚么功德?"曾国荃笑着问。
"不要油腔滑调了,康福现在那里,你晓得吗?" "他就住在东梁山脚下。"
"九帅,这个瞿大哥,你老就放一百个心。明天他传闻我请你老,满口承诺。他奖饰你老是个豪杰,又说我们要好好凑趣你老,今后万一打起官司来也有个背景。下山时,他已叮咛杀牛宰猪,这会子怕早已筹办好了。"曾国荃内心嘲笑着,不再作声。又走了几里路,李臣章指着半空中几堆篝火,对曾国荃说:"九帅,双义堂里燃起了欢迎的火堆,我们上山吧!"山道上每隔几十步,就有一个小喽啰持着火把在那边照明。来到半山腰时,瞿荣光带着十来个小头领,正在那边列队恭候。李臣章老远就喊起来:"瞿大哥,曾九帅来了!"瞿荣光对着前面的肩舆便要施礼,李臣章乐得哈哈大笑:"错了,轿里坐的是大少爷,九帅在这里哩!"边说边扶着曾国荃上马。瞿荣光走上前来,说:"叩见曾九帅大人!"一边就要下跪。曾国荃忙扶起:"瞿大哥不必客气。"曾纪瑞走出轿,见四周都是黑黝黝的高山,风吹着树木收回怪叫,火把下的男人们个个脸孔狰狞,他又惊骇起来,便瑟瑟地紧靠着父切身边站着。世人簇拥着曾国荃父子进了聚义馆。大厅里的柱子上到处插着火把,火把底下有五六张八仙桌,桌上堆满用海碗装的鸡鸭鱼肉,喝酒的杯子有茶碗大,桌边的酒坛子有人的肩膀高。